納塔的黃昏總裹著一層紫霧,煙謎主的織娘們說,那是地脈嘆息的顏色。歐洛倫蹲在菜畦邊,指尖拂過嫩綠的芽尖,低聲念叨:“小卷心菜,明天再長高些,我拿蜜蟲的露水喂你。”身后的蜜蟲嗡嗡振翅,像是應和。
二十年前,他被遺棄在石窟外的枯樹下,襁褓里塞著一塊寫著“歐洛倫”的布片。煙謎主的老祭司說,這孩子靈魂缺了一角,像被撕碎的拼圖。族人試圖用他填補地脈的裂隙,卻在祭祀最后一刻失敗了——火神瑪薇卡的長矛偏了半寸,火星濺在他的耳尖,燙出一道永久的疤。
“疤是勛章。”伊法叼著筆桿寫病歷,頭也不抬,“總比缺胳膊少腿強。”這位獸醫總把歐洛倫當病例研究,卻從不開藥方,“心病嘛,得靠你自己長出新肉來。”
歐洛倫確實在“長肉”。他給門口的歪脖樹起名“大松果”,因為曾有一只叫小松果的綿馱獸撞歪了它;他釀的蜜酒能引來三公里外的飛鼯,翅膀上還沾著深淵的灰;他甚至在愚人眾的營地里喝過一杯“火水”,嗆得眼淚直流,卻被士兵們的哄笑暖了心腸。“你的靈魂很重,但很干凈。”“隊長”這樣評價他,而他攥緊了畫滿地脈分布的羊皮紙——那是他自以為能“拯救納塔”的籌碼。
直到那個血色的夜晚。秘源機關的轟鳴震碎了地脈,歐洛倫跪在廢墟中,耳畔響起古瑟雷德的嗤笑:“殘缺的容器,也配談守護?”記憶如潮水翻涌:茜特菈莉教他辨識星圖時嘆息的側臉,伊法偷偷塞給他的蜜糖,還有庫伊米婆婆講的,關于“古名”的傳說……
“我不是容器。”他嘶吼著,掌心貼上滾燙的巖壁。先代英雄桑哈杰的幻影在火光中浮現,弓弦嗡鳴,燼寂海的風裹挾著古老的低語鉆入骨髓——霎那間,他的瞳孔燃起鎏金紋路,額角生出龍鱗般的硬甲。瑪薇卡的驚呼與“隊長”的怒吼混作一團,而他只是死死盯著地脈裂痕中溢出的幽藍靈魂,輕聲說:“我來縫補這世界。”
慶功宴上,茜特菈莉揪著他的耳朵罵了半小時,最后把一袋寶石砸進他懷里。“再敢和愚人眾廝混,我就用這石頭堵了你的煙斗!”他縮著脖子賠笑,余光瞥見“隊長”獨自走向競技場殘垣的背影。夜風掠過,懷中的寶石突然泛起詭譎的紫光——那根本不是穩定靈魂的礦石,而是夜神之國的碎片。
如今,他仍時常夢見三個場景:冰窟里黏膩的水滴、灼燒靈魂的赤云,還有鏡宮中無數個殘缺的自己。某個清晨,他翻開那本稻妻輕小說,夾頁里掉出一張泛黃的配方,標題潦草地寫著“星霧”。“原來你偷了火水的秘方。”伊法挑眉。歐洛倫將配方貼近心口,笑得像只偷蜜的熊:“等釀出第一壇,我分你一杯。”
蜜蟲在窗外盤旋,拖出一道熒綠的軌跡,宛如未寫完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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