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恒
中年,是一場無聲的沉沒。
你看不到分水嶺在哪,但某天你會忽然發現,朋友圈靜了,職位卡住了,朋友散了,熱血也涼了。
這個年紀的人,不再談理想,只談交社保的公司穩不穩、老板會不會突然消失、孩子的學區房還差多少錢。他們不再輕易辭職,也不再輕易傾訴。他們像藏在城市血管里的暗流,日復一日流動,卻從不翻涌。
他們曾經踩中紅利、買下房子、結婚生子,也曾創業、換賽道、試圖“再來一次”,但時間不會重來,失敗更不再有緩沖。如今的他們,既不是底層,也不是成功者——他們只是,站在退場邊緣的那一群人。
而這篇文章,講的就是他們:兩個經歷截然相反的男人,但同樣人到中年退無可退的人生樣本。
他們不是個例,他們是越來越多人的“預告片”。
01·紅利的盡頭,中年危機的開端
林崢42歲,眼神清亮、言辭克制,是那種典型的“北京IT中產面孔”:穿黑色沖鋒衣,習慣說話前停頓兩秒。他的微信頭像是自己跑馬拉松時的照片,背景是城市高樓和觀眾的掌聲,他的腳剛剛離地,像一個被拍下的起跳動作。
“那時候總覺得人生是在上坡的。”他說。
2006年,林崢從河南一所普通的一本院校畢業,學的是計算機,之后就來到了北京。他承認自己不是最聰明的人,但在北京奮斗的這些年,恰好趕上了中國互聯網產業大擴張——BAT三足鼎立,移動端爆發,微信剛上線,App開發成了風口。
他從一家公司做Java開發起步,干了不到兩年就被朋友拉去做創業項目,負責技術。那是2010年前后,整個城市都在談“創業”,中關村寫字樓從白天忙到深夜,哪怕只是一家10人的公司,也敢寫一句“改變世界”在首頁。
“我們就是典型的追風口一代。”林崢不否認。當年他們團隊做的是一個互聯網服務平臺,蹭到了早期紅利,被風投看中,拿了兩輪融資。雖然沒能做成獨角獸,但公司被并購時,林崢手上那點期權,也夠在北京邊上付個房子的首付。
“你說運氣吧,那真是運氣。但也是,那幾年幾乎全中國都在往北漂,北京就像一臺巨大的發動機,把人吸進來、推上去。”
2013年他結婚,過兩年便有了女兒。房貸每月1萬多,但壓力并不大——他已經是某互聯網公司的中層,帶著十幾個人的技術團隊,年薪50萬+,各方面福利待遇都不差。
他把這稱為“上半場的順風局”。那幾年,他每天早上喝一杯咖啡提神開始工作,晚上十一二點甚至后半夜才回到家。公司氛圍“狼性”,他也習慣了這種高壓節奏。他以為,人生就是不斷換一個更大的舞臺。
直到2021年。
那一年,行業變天:平臺監管升級,互聯網“裁員潮”爆發。林崢所在的部門業務被砍,他帶的團隊被拆分。他自己也成了“優化對象”之一。“HR告訴我不是我不好,是這個項目沒了。”
他拿了一筆賠償,但整個人開始慌了。
“我很清楚自己的問題:年紀不小,沒有特別獨特的技術標簽,也不是前端一線的主力了。你說我帶團隊吧,帶得還可以,但又不是不可替代。”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點低。
他也試過找新工作。面了五六家公司,大多止步于“談薪”階段。“互聯網公司更愿意要年輕人,35歲往上就開始挑剔,40歲之后你就是風險本身。”HR跟他講得很明白,“我們要一個能干活的,不是一個來教別人干活的。”
也有入職一些新公司,但是都干不長,勾心斗角,公司要白嫖資源,上級領導不放心不放權,干的憋屈沒法長待。
后來,他嘗試拉了兩個朋友做SaaS創業,方向是To B的客戶關系管理系統。但不到一年就失敗了,產品沒跑起來,團隊資金鏈斷掉。“其實是我太理想化了,還是把自己當作當年的‘林總’。”
2024年他試過開專車。上有老、下有小,身上扛著房貸,必須得有現金流。白天跑車,晚上看簡歷,日子過得像是一場沒有方向的倒計時,雖然有的時候也會出門釣個魚,散散步,但是“人到中年,如果你‘沒事干’,真的會懷疑自己。”
如今的林崢住在自己通州的房子里,孩子已經上小學四年級,妻子是一家銀行的普通員工。他每天固定會查看崗位更新,更新簡歷,跟幾個老同事私下聊一聊有沒有機會。他也學會了省錢,再沒有出國旅游,衣服也少買了。但最大的變化,是他開始害怕未來。
“你會發現一個可怕的事:你當年認為是紅利的東西,其實不是屬于你的能力,而是時代在往上拉你。現在時代放手了,才知道自己不是那么不可替代。”
在朋友圈,他越來越少發言。他說自己朋友圈大概三類人:一種是還在體制內、職業穩定的老同學;一種是投身副業、自媒體、創業的“中年轉型者”;最后一種,是已經從北京“退回”二線城市、在老家買房“重新做人”的人。
林崢慶幸的是,年輕時確實掙到了一點資產,不至于被徹底甩出去。他說:“如果不是那時候買了房、攢了錢,可能我現在就得離開北京了。”
但他也明白,這不是底氣,而是一種退路感。他總說,“我還沒準備好認老。”可這個年紀,不是你說不老,就不會被當成不老的。
林崢說,“一個男人到這個年紀,如果不在體系里,就像一個卸下來的螺絲。”
他現在的想法不多:再找一個有組織、有體系的公司,帶點人,別太累,薪資合適,有社保就可以了。他也清楚,很多崗位可能是年輕人的了。
他仍然每天看簡歷,仍然投遞,仍然堅持健身和早起,偶爾接點私活合作。
“保持樂觀心態吧,有機會就試試,現在還沒想過’退休’”他說。
02·沒有資本的中年,只能慢慢退出
趙立成今年49歲,他從來不說“自己是哪一年生的”,只說“快50了”,語氣里透著一種模糊不清的疲倦。他沒什么特別的口音,但別人一聽他講話的節奏,就知道他不是北京人。“我老家是河北廊坊下面的一個村,小時候種過地,十幾歲就出來了。”
他常年穿一件洗得發白的格子襯衫,袖口磨得起了毛邊。和林崢那種“體面焦慮”的中產不同,趙立成從沒進入過那個“能選擇的圈層”。他的人生,是一場漫長的奔波。
“我十六歲那年,跟村里人出來,在廣州的家具廠做學徒,一天12個小時,包吃住,400塊錢一個月。”那時候他沒想過未來,他說:“當時感覺能賺錢,比念書有用。”
他只讀完初中,就退學了。家里四個孩子,他是老大。從小他父親體弱多病,只能干一些簡單的手工變賣,母親在家務農,家里一畝三分地,剛好夠溫飽。他從小就知道,命不一樣,別人的孩子可以輕松愉快,有玩具,他讀不進書,得去廠里打工賺錢。
剛18歲成年那幾年,他在不同城市的工地、廠區、快遞站之間輾轉,廣東、江蘇、浙江、福建、義烏,干什么的都有:貼膜、拉貨、打包裝、扛水泥、送外賣……最多的時候一天搬了兩百袋水泥,“手抖得拿不穩飯碗”。“現在這幾年老了,肩膀都時不時麻,天一變冷,手腕就像要斷。”
他早早結婚,娶的是老鄉,在義烏認識的。兩人都沒學歷,沒技術,但都有一個共同的認知:“早點生,早點上岸。”22歲那年,孩子出生是個男孩,他開始“真正開始賺錢”。
但那也意味著他徹底放棄了自己。“什么叫自己?我沒想過,成家有孩子以后從來就不是為了自己活的。”
孩子從小就成績不錯,他就把“全部希望”押在孩子身上。他和老婆在義烏租房,一家三口住十幾平米。為了給孩子上好一點的私立學校、報補習班,他干過夜班、進過黑廠、送過外賣。
“年輕的時候沒錢,有那么一年沒吃過葷腥,孩子學費都得借錢,雖然日子緊巴但孩子是我的心頭肉,從小都盡力給他最好的,尤其是學習上的,從來沒差過”
所有的“忍”與“扛”,都不算白費。孩子考上了南京的一所一本大學,學漢語言。趙立成說孩子考上一本的那一天讓老婆好好做了幾道菜,一起喝了點白酒,“從來沒那么開心過”。
2021年,孩子大學畢業,拿到了北京一家文化傳媒公司的offer。趙立成和老婆坐車去了北京,在望京附近見了兒子和他女朋友。兒子帶他們吃了頓日料。在那天,他在朋友圈發了一張照片——自己和老婆穿著剛買的新衣服,站在兒子和他女朋友身旁笑得靦腆又用力。
2023年,他和老婆商量著拿出積攢了半輩子的積蓄,最后再幫了自己孩子一把,在河北廊坊首付了一套房子,讓自己的兒子結了婚。
那一年,是他自認為“最像一個父親,也是最有成就感”的一年。他感覺自己“完成任務”了。
但真正的問題,是在“完成任務”之后開始的。
“人啊,不能沒事干。”他說。自從孩子獨立后,他整個人就像被抽掉了電的燈泡,日復一日沒頭緒地活著。
他也想再找點事做。他試過回到工廠,但很多崗位年齡限制寫著“45歲以下”,要不就是明說“不要老年人”。他又試過干保安、倉庫管理員,但工資低得離譜,“一天干10小時,一個月三四千塊,還要倒夜班,吃不消了。”
他不習慣坐著,一天不動手就慌。他又去嘗試送快遞,騎電動車送貨,“風吹日曬,比二十年前累多了”,他腿不好,干了兩天就放棄了。
他思考過回老家。“我有個親戚在村里搞養殖,說我可以回來幫忙。”但他猶豫。“我不甘心,我這輩子都在外面跑,讓我回去守著,我受不了。”
更現實的問題是:“回去能干嘛?種地?現在種地也是要本錢的,你不懂技術不懂管理,只能種幾畝,能賺幾個錢?”
他也沒積蓄,供孩子、還債、治病、搬家,幾十年過去,錢像水一樣流掉了。他唯一留下的是在廊坊一間三室的房子。兒子平時在北京,他和老婆就住在房子的次臥里,主臥是留給孩子的。
他開始迷上在手機里刷短視頻,關注一些“中年勵志”的內容。也在視頻下面留言:“我和你一樣,快50了,不知道該怎么辦。”
有時候他會在深夜醒來,看著窗外的天一點點變亮。他會想到,自己年輕時一天干十幾個小時,養活一家三口;如今,自己快干不動了。
“以前我以為人這一輩子就是把孩子送出去成家立業,自己就算完成任務了。可現在我才明白,生活這件事,從來沒終點。”
他不羨慕林崢那種“體面”的人,也不覺得自己活得比別人差。但他清楚地知道,像他這樣的人,中年就意味著退出。不是被淘汰,是慢慢被生活從邊緣擠出去,最后你自己也默認了這個結局。
“我年輕的時候沒存住老本,現在就是靠身體扛著,”他說,“有啥活能干就干啥活,再干兩年,再看吧。”
他說“再看吧”這句話的時候,眼神飄得很遠。其實他心里也知道,再看,大概就是看著自己慢慢退出了。
03·沒有朋友的中年,是一個沉默的世界
林崢最近一次和大學朋友見面,是在去年國慶節。他開車從通州到昌平,花了兩個多小時,堵在高速上。等他到時,老同學們已經開喝了。他坐下,倒滿一杯啤酒,一口喝下。沒人提他這兩年去哪了,大家聊得更多的,是孩子在哪兒補課,買了哪款新能源汽車,或者誰家的老人又住院了。
散場的時候,他站在小區門口,點了一根煙。風從空曠的街道吹過,卷起落葉。他突然意識到:這些朋友,其實已經不是“朋友”了,他們只是“階段性的同行者”。
“人到中年之后,朋友越來越少了。”
這種感覺在趙立成身上也一樣。他曾經也有一群“兄弟”,在工地上、廠房里,一起抽煙喝酒、打牌砍價。但那些人早就“散了”,不是失聯,就是老死不相往來。沒人主動找他聊天,他也不主動說話。微信每天靜默,只有快遞、外賣通知的系統彈窗,像是這個世界在提醒他——你還活著,但“沒人在乎你”。
“你說人這輩子,到底圖個啥?”趙立成反問我。他不知道答案,也沒想清楚。他只是覺得“自己快沒用了”,像舊手機,充電很慢,開機也慢,沒人愿意再等它。
孤獨這兩個字,在中年人那里,是沒有形狀的。它不是那種20多歲失戀后的難過,也不是30歲辭職創業失敗的低谷,而是一種長期的、內斂的、無聲的消解。
它像空氣一樣無處不在,又像水一樣讓人慢慢泡軟了骨頭。你可能穿著西裝,開著車,刷著公司群里的早安表情包,但內心深處已經明白:你和這個世界的連接越來越稀薄,甚至逐漸變得無關緊要。
社交斷裂,是從“再也沒人問你最近怎么樣”開始的。
林崢說,過去還能約幾個朋友打球、喝酒,現在想約個人吃飯都得提前約一周。“這代人有個共識:不能掉價。”林崢笑著說,“即使孤獨,也要顯得‘體面’。”
有時候林崢會回想起自己35歲時的狀態——“那時候雖然累,但起碼有盼頭”;現在再看,錢沒攢下多少,頭發少了一半,朋友也聯系不上幾個。“有時候會突然覺得,這幾十年到底活給誰看了?”
趙立成也有這種感覺。他說自己“連說話的對象都沒有”,現在遇到事情,第一個反應不是“和誰商量”,而是“忍一忍吧”。
以前晚上睡不著,他還會跟老婆聊兩句;但后來老婆回了老家照顧年近九十的父母,留他一個人在家。他刷完手機,一個人坐著發呆。他試過給兒子打電話,兒子忙得不接;或者接了,也只是草草幾句:“爸我在開會,有事晚點說。”
“你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變成了多余的人。”趙立成說。
這是一種微妙的身份失衡——當中年人不再是被依賴的父親,不再是團隊里的骨干,不再是朋友圈里的組織者,也不再是誰的“好兄弟”,他就像突然失去了所有存在的理由。
“好像以前那些角色,全都是臨時的。”林崢說,“一退場,你就什么都不是。”
更可怕的是,沒人關心你“成不成”,因為大家自己也在“熬著”。成年人之間沒有“互相取暖”,只有“各自煎熬”。
于是越來越多的中年人學會了沉默,社交降到最低,人情關系越來越“功能化”——吃飯是為了談合作,寒暄是為了保人脈,連幫忙轉發朋友圈都變成了一種“等價交換”。
趙立成和我說:“前幾年在工地上有個兄弟,關系不錯。后來想借兩千塊錢過渡一下,對方只說了一句:哥,我也不寬裕。之后再沒聯系。”
第三空間的消失,也加劇了孤獨。年輕人可以在咖啡館、書店、健身房里找到同溫層;而中年人又能在哪里找尋到同溫層呢,更多的還是一個人的向內求。
人到中年,很多人仍在努力掙錢、在崗位上發光發熱、在家中扮演“頂梁柱”的角色,但他們越來越像一塊塊漂浮的島嶼,被生活推著走,也慢慢失去了方向。
“你問我現在想要什么?”林崢點了一支煙對我說到:“我就想有一個地方,有幾個朋友,能聽你講廢話,哪怕什么正事都不聊。”
這聽上去像是一種奢望,但其實不過是對“人之為人”的渴求。在失去職業標簽、家庭義務、社交身份之后,中年人如果不能再被“需要”,是否還有資格被理解?
而這個問題,沒有人回答他,我也無法回答。也許,人到中年,注定要在沉默里尋找答案。
尾聲:一種不動聲色的堅持
在北京通州,一條通往地鐵的長廊上,林崢每天都能看到幾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早上五點半的清潔工,下午兩點還在送單的騎手,晚上下班回來提著菜的鄰居。沒有人打招呼,沒有人互相寒暄,但所有人都像是這個城市里的一部分齒輪,一步不差地運轉在同一個時鐘里。
他也曾想過換個活法,去二線城市買套房,開一家咖啡館,或者回老家幫親戚種田。但每當想到這些念頭,他就會迅速冷卻下來:“能動,是因為你還有幻想;不動,是因為你還有責任。”
趙立成也說過類似的話:“我走不開,我不敢走。”
這或許就是中年的本質:不是沒有退路,而是退無可退。
他們不是沒有選擇,而是每一個選擇背后,站著太多無法辜負的人。他們無法像年輕人那樣輕裝出走,也不再像老年人那樣徹底放手。他們肩膀上的重量,是孩子未來的學費,是父母醫院的押金,是夫妻間沉默而穩定的生活共識,是房貸、社保、每月固定支出的賬單。
“人這一輩子,其實就想有個位置。”林崢說,“不一定要出人頭地,但起碼能安心坐下來。”
但真正殘酷的是,城市的系統化更新,正在悄悄地將這些中年人邊緣化。職場潛規則是“35歲以下優先”,投資人喜歡“年輕有沖勁”的創業者,互聯網平臺在算法上偏愛“能卷會拼”的20+內容創作者。這個社會,正在快速朝著年輕化、數字化、高速更新迭代的方向狂奔,而那些走得慢的人,只能在身后看著自己被甩開。
他們也不是不努力,只是再努力,也很難趕上時代的下一班地鐵。
但這些中年人,仍在堅持。不是出于什么偉大的信念,而是因為“不能倒”。他們在生活的縫隙里尋找喘息,在朋友圈“隱身”,卻在家庭中強裝鎮定。他們明白自己或許再難“躍遷”,但只要能“維穩”,也就夠了。
林崢有一次說:“我現在的想法是,不被時代淘汰,也不拖累別人,能賺一點是一點,一方面給自己撈本,另一方面也是為孩子準備。”
這聽起來很微小,或許也是中年人的共識。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當城市開始意識到“支撐社會的是這一批沉默的大人”,當我們開始用更寬容的眼光看待那些不再年輕、卻仍然奔跑的人,我們才會真正理解什么是“尊重”。
中年不是失敗,也不是終點,它只是人生最漫長的一段路。沒有聚光燈,沒有喝彩,也沒有人告訴你“你做得很好”,唯一能依靠的,是那一點點尚未熄滅的自尊心——讓人不服輸,不示弱,也不輕易離場。
他們活成了一種沉默的力量:不動聲色,卻在默默托舉著無數家庭與城市的基本面。
而這,也許就是一種了不起的成功。
(根據要求,上述受訪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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