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因繡春囊事件,晴雯被王善保家的告倒,遂了王夫人的心思,將其叫過來一頓罵,判定晴雯日后被攆后死去的結(jié)局。
而王夫人提及晴雯的三段話,正透露出她不喜歡林黛玉的三點原因。
王夫人聽了這話,猛然觸動往事,便問鳳姐道:“上次我們跟了老太太進(jìn)園逛去,有一個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正在那里罵小丫頭。我的心里很看不上那狂樣子,因同老太太走,我不曾說得。后來要問是誰,又偏忘了。今日對了坎兒,這丫頭想必就是他了?”(引第七十四回)
王夫人看不上晴雯罵小丫頭的“狂樣子”,這事是否真實發(fā)生不重要,卻要注意王夫人針對的點,是晴雯的“狂”。尤其她將晴雯引向了林黛玉,就表現(xiàn)出她暗示的就是看不上林黛玉“目無下塵”的日常行為。
林黛玉“目無下塵”,不是說她看不起人。“下塵”對應(yīng)“上塵”,是佛家用語,以佛為“上塵”,世人為“下塵”,表現(xiàn)兩者的上下之分。“目無下塵”的本意,是指林黛玉恪守身份,不像薛寶釵那樣與丫頭仆人沒有邊界感。
林黛玉會與丫頭們保持距離,也是擔(dān)心打成一片失了本分,為賈家人嘲笑。但落在王夫人眼中,就不免有晴雯罵小丫頭的那種“狂樣兒”。
加之林黛玉平日言辭犀利,常讓賈寶玉招惹后再陪小心哄勸,都令王夫人越來越看不上。
王夫人道:“好個美人!真象個病西施了。你天天作這輕狂樣兒給誰看?你干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我且放著你,自然明兒揭你的皮!寶玉今日可好些?”(引第七十四回)
晴雯長得美,病中也有西施之貌,分明又被王夫人聯(lián)想到了林黛玉。
林黛玉每年都要鬧病,惹得賈寶玉不離左右不說,更是關(guān)心備至請醫(yī)問藥吃燕窩不斷,都成了王夫人討厭林黛玉的原罪。
一個身體不好的姑娘,不但想要嫁給賈寶玉,還把他迷的五迷三道,可不是讓王夫人暗恨,甚至認(rèn)為是故意裝病拿喬。
而賈寶玉與林黛玉有情,是王夫人最不能容忍的。那時候男女之情為私情,稍一不慎就身敗名裂。寶黛不但談情說愛,更是當(dāng)眾做出元宵節(jié)喂酒之事,王夫人豈能原諒。
而賈寶玉派晴雯給林黛玉送手帕,就是借《西廂記》故事定情。王夫人這話一語雙關(guān),既說晴雯給寶黛作紅娘之事,又指林黛玉和賈寶玉的私情之事。
王夫人在賈寶玉和林黛玉房中都埋伏有“眼耳神意”,晴雯和寶黛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她的眼睛,她不能對林黛玉如何,就對晴雯恨屋及烏,極盡遷怒之能事。
王夫人道:“去!站在這里,我看不上這浪樣兒!誰許你這樣花紅柳綠的妝扮!”(引第七十四回)
這就是一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也代表了王夫人的審美立場。這就像賈母看見薛寶釵的房間如同雪洞一般大不滿意一樣,王夫人更喜歡薛寶釵那種素雅裝扮,不喜歡賈母教養(yǎng)的妝飾妍麗。
賈母選中晴雯,就是模樣好,口齒好,知情識趣,這其中女紅、妝飾是主要的加分項。晴雯的穿著打扮,留著指甲,裹著腳等都符合賈母的審美,她身邊的鴛鴦以下幾個丫頭,也都打扮不俗。但卻并不符合王夫人的審美。
而林黛玉受賈母教養(yǎng),盡管不會像晴雯作為妾的備選,妝飾略顯夸張,卻也一定盡善盡美,絕不樸素。就像第四十九回,描寫“黛玉換上掐金挖云紅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紅羽紗面白狐貍里的鶴氅,束一條青金閃綠雙環(huán)四合如意絳,頭上罩了雪帽”,這種裝扮不但華美,更凸顯女兒嬌美身姿,勢必被王夫人不喜歡。
她覺得林黛玉和晴雯精于妝飾,不免過于夭喬,難保不將賈寶玉“迷”住。這種行為被冠以“浪”,就凸顯出王夫人心中的“狐媚”形象,認(rèn)為賈寶玉被他們拐帶壞了。
所以,晴雯遭難,王夫人的三段話,就是她心中討厭林黛玉的三個點。從性格、身體、外在妝飾,到與賈寶玉的感情,王夫人都徹底不能接受。只可憐晴雯代林黛玉受過,最終死后也被王夫人吩咐火化,等同于挫骨揚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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