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上海音樂人對錯過前昨兩晚在梅賽德斯·奔馳中心上演的漢斯·季默電影音樂會現(xiàn)場懊惱不已:“還有兩天我要生孩子,醫(yī)生建議我不要去,但是我真的想啊!”現(xiàn)場觀眾會嚴重同意醫(yī)生的觀點,演奏至《蝙蝠俠》時,有20秒低頻——130赫茲左右的共振,如果用錄音功能放出來是無聲的,但是現(xiàn)場連人帶椅背都在震顫,這個頻率的聲波可以與人的內(nèi)臟同頻共振。大部分觀眾都被震懵了,20秒后音樂恢復(fù)成電子搖滾風(fēng),觀眾席的歡呼如海嘯……這還僅僅是這場音樂會諸多令人回不過神來的一幕。
今年71歲的漢斯·季默,早在2003年就譜寫了他職業(yè)生涯里的第100部電影——《最后的武士》,憑此,第二年就獲得他的七個奧斯卡獎中的一個;第三年因《為黛西小姐開車》獲得第二個奧斯卡小金人……他的最新作品是《沙丘》——其自我評價是:“這是一部純粹由電腦、鍵盤、合成器創(chuàng)作的電子音樂,可是有時候你會覺得它不是電子音樂。”出生在德國法蘭克福的漢斯·季默從小受的是嚴格的古典音樂訓(xùn)練,上世紀80年代跟隨導(dǎo)師斯坦利·邁爾斯在英國踏入電影配樂界后,“不滿足只是給藝術(shù)電影寫古典音樂,想去好萊塢”,所以后來他給很多好萊塢動作片作曲,被公認為“以古典交響樂編曲為基底的電子音樂之父”。
因而,此次巡演的曲目單,是樂迷最大的猜想。據(jù)網(wǎng)上樂迷評選出的漢斯·季默電影代表作前20名中,第一名就是沙丘——全場開場曲,也是《沙丘》中厄崔迪家族出征時的曲目。蘇格蘭風(fēng)笛的主旋律鋪底,美女電音小提琴一組弦樂跟近,鼓聲如響雷有節(jié)奏地疊加,直接進入儀式感滿滿的“箭在弦上”的狀態(tài)。蘇格蘭風(fēng)笛和鼓,是一戰(zhàn)前,蘇格蘭乃至英格蘭軍隊的出征曲——既符合《沙丘》里的人物情緒,也符合音樂會開場的功能和情緒。已經(jīng)活躍電影音樂40年的漢斯·季默認為:“電影音樂作曲家的藝術(shù)從未改變,最基本的概念就是,你要問自己——我們?yōu)槭裁丛谶@里需要音樂?”
漢斯·季默心目中的模仿對象是曾獲得過奧斯卡終身成就獎的意大利埃尼歐·莫里康內(nèi)——他的代表作是《荒野大鏢客》《天堂電影院》《海上鋼琴師》等,重在以音樂敘事。年輕時,漢斯的學(xué)習(xí)目標還有約翰·威廉姆斯,這位93歲的作曲家代表作是《辛德勒的名單》《哈利·波特》系列等。但是,這兩位還是基于古典音樂范疇內(nèi)的創(chuàng)新,并未涉足到搖滾樂、電子樂等流行音樂領(lǐng)域。但是,他們對于如何通過音樂展現(xiàn)人物內(nèi)心,甚至推進情節(jié)的戲劇性,都讓音樂成為了電影里的一個角色。
全場收官曲目是《獅子王》。漢斯介紹了黑人主唱,“是我兄弟,我們年輕時就很熟。”這是他1994年獲得的另一個奧斯卡小金人作品。他首先在角色個性中尋找到與其對應(yīng)的樂器,在《獅子王》里,就是非洲部落音樂。其次,他要為角色找到人物情感的共鳴。此前,他從未為“會說話的動物譜曲,只為人類情感的奔流創(chuàng)作”。而且,這部音樂作品的要求很高——這是一部觀眾包括孩子,且涉及了其父很早就過世的情感充沛但又不能嚇到小孩,與此同時還要激發(fā)他們繼續(xù)對人生提問。漢斯的個人經(jīng)歷雖然有助于感受這樣復(fù)雜的劇情,但很難說是幸運:“我6歲就失去了父親,所以對我而言理解小獅子,不難。”他曾經(jīng)說過,創(chuàng)作一段音樂主題時,要盡可能了解生活中與之相關(guān)的真實面貌。有多少種可能性?讓你歡樂還是讓你憂愁?讓你愛還是讓你恨?你能以簡單的樂句概括深邃的內(nèi)容和情感嗎?如果與之相關(guān)的樂句不夠好,你能修好嗎?用這段音樂表現(xiàn)這個角色是否會太膚淺?它是否會讓你起雞皮疙瘩?它會讓你變得更黑暗嗎?
漢斯·季默以上的思考,完全類似一個編劇,他們才考慮“戲劇性”——只不過,編劇是以文字來回答以上問題,而他是以音符、音色、音質(zhì)、音感等來體現(xiàn)。音樂甚至可以展現(xiàn)編劇的弦外之音,尤其是在呈現(xiàn)天地八荒、宇宙洪荒之際。這在倒數(shù)第二個曲目《星際穿越》中呈現(xiàn)得尤其完美。梅賽德斯奔馳中心上空懸掛著一個曾經(jīng)上世紀70年代在迪斯科舞廳流行的銀色光球。場內(nèi)有兩處白色光柱投射在球上形成璀璨的折射,同時女高音始終吟唱。曲目至半,光球自傳的同時,有銀色光點如蜉蝣一般逆時針旋轉(zhuǎn),點亮上海蒼穹,包裹所有觀眾。大家仿佛身處銀河,似乎回到《星際穿越》電影里面……每個人都一度以為自己漂浮在外太空。“要知道你是在很大的銀幕上看一部偉大的電影,所以視覺和聽覺必須在電影其他元素之前,就做到‘先聲奪人’”——這就是漢斯的創(chuàng)作觀。所以,在他的視聽作品里,能看到宇宙也能看到人。這也是很多著名導(dǎo)演與他合作的原因,《沙丘》導(dǎo)演丹尼斯·維倫紐瓦上一部與他合作的就是《銀翼殺手2049》。
漢斯還樂于開發(fā)出一般樂器很難演奏出來的聲音。在下半場開場《沙丘》另一首主題《保羅的夢》開始前,他一邊與觀眾說話:“我的母語不是英語啊……”一邊直接把自己的聲音變得更為低沉到《沙丘》中姐妹會的低沉到可以脅迫心靈的“音言”。在《星際穿越》開場時,那個有點神經(jīng)質(zhì)的高音,則出自小提琴音最高的E弦琴馬后的部分——古典樂絕不會碰觸這個部分……
對于這里嘗試,他曾說過:“如果聽起來不危險,那我們就沒有達到極致,設(shè)備還沒有開始燃燒,那么我們就做得不對。如果人們沒有被我們的音樂刺激到,那么我們也做得不對。如果有人已經(jīng)這么做過,那么我們就顯得無聊了。所以,我們總是走向極致。”
而事實上,他能做到極致,是因為他捕捉到了人類命運共振的——情感節(jié)奏。舞臺上的樂隊分四層,既有古典樂板塊,也有看不出來自地球哪里的打擊樂陣列,當然還有鋪滿臺口的美女電音大中小提琴,臺下還暗藏著近10把電吉他。他的“兄弟姐妹”也來自全球各地;樂隊里還包括上海的新古典樂團。不算返場的007和《盜夢空間》主題曲的話,終場曲就是《Cirle of Life》——生命是一個圓;地球也是一個圓!
原標題:《新民藝評|朱光:電影音樂作曲家漢斯·季默勝在宏大敘事的戲劇性》
欄目編輯:吳南瑤 文字編輯:錢衛(wèi)
來源:作者: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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