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是陽了,癥狀持續十來天,人基本處于宕機狀態。只好利用這個時間搞點復盤,主要是回顧下以往寫的東西。其中自然翻到了2022年的「某同志如何度過人生低谷期」系列。
我估計好多朋友,都是通過這個系列來到傳達室的。
這些文章現在看來有點樸素,不過代表了當時的想法。不足之處也明顯,主要是都在講老同志們如何,可時代畢竟不同,雖能借鑒但不一定貼合現實。
幾年來我的想法也存在變化,包括對所謂“低谷期”的理解有些不一樣。所以今天拿掉老同志們,與時俱進跟大家具體聊聊。
首先要說什么叫低谷?
說白了,這東西它就像股票,后面V起來了才叫低谷,V不起來,那只是一條L型的大直線,在低水平上保持著高度穩定。
低谷這個說法本質上是“成功者偏差”,是那些最終V起來的人事后去定義的。回頭一看,哦我當年三起三落呀!
人人都愛聽東山再起的故事,可不論歷史上還是在現實中,真能東山再起的太少了,虎落平陽的倒是多如牛毛。落了就是落了,書上不會記載,大家更沒興趣去傳播。
換句話說,低谷可能是必然的,但走出低谷不是必然的。
看大決戰里那些落敗的國民黨名將,曾經都是叱咤風云過的,可經歷了遼沈、淮海和平津,他們一生也就迎來大結局了。
比如杜聿明,謝幕的時候也才四十幾歲,就可以著手寫回憶錄了。
而對普通人來說,一生中能有那么一兩個高光時刻已經很不容易了。這個時刻過去了,往往就真的過去。
其實不見得是高光時刻過去了,也可能是能為你制造高光的那個時代過去了。一味地要復刻那個高光時刻,是不明智的。那不叫復刻,那叫復辟,復辟都是會失敗的。
這樣說不是消極,是為了認清事實、放低預期,這是重建信心的第一步。
精神躺平當然不可取,但心態擺平是需要的。我現在覺得,盲目地鼓勵人上進并非一種美德,因為這不增加能量,還會制造焦慮。
最好的鼓勵千言萬語匯成一個字:茍。先茍住就是勝利,然后才能談得上怎么應對低谷期。
以下應對低谷的思路,不光全然來自我個人的體會,也有一些來自讀者,但我可以借用戰史上的一些話術來概括一番。
第一個,愿稱之為“山頭主義”。這個山頭不是要另立山頭的意思,而是指到哪個山頭就要說哪個山頭的話,主打的是一個伸縮感。
低谷讓人難受,主要是因為走了下坡路。先是精神上的受挫,隨后物質上也受影響,被迫要由奢入簡。沒辦法,只能做部署調整。
調整什么東西呢?說來說去,沒有別的,還是心態。
人在勢頭好的時候,意氣風發、張牙舞爪一點都問題不大。但勢頭轉差了,該衰就要衰,棱棱角角都收起來,長衫該脫也得脫。老輩子都說了,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假如過去習慣了打沖鋒,但現在沒有仗打,那至少把后方建設好。精神狀態、日常生活,包括家庭,這些都是一個人的后方。
我想起前些年一位很有影響力的老外交官。他中年時被坐了好幾年的冷板凳,而在同時期他的夫人卻身處外交一線。換做很多男人,心態肯定不平衡了。可這位外交官不是,每天準時去接夫人下班,自己在家樂意當起了“買汰燒”,這是他們的上海話,包攬家務活的意思。
這是一個問題。另一個問題,物質上的由奢入簡可怎么好?一句話,找平替。平替是近幾年的新詞。
一個新詞的出現絕對是群體意志的表現,說明不是一個人在找平替,甚至是一種社會和經濟現象。
我生活在一個以安逸著稱的城市,是一個重度按摩愛好者。我最近注意到,很多客單在400-500元的spa店生意都不靈了,取而代之是一大批100-200元小店的興起。他們通常面積不大,裝修不豪華,但體驗之后技師手法幾乎沒什么差別。這些店不充值不辦卡,生意好得要死。
酒店行業也是,老牌五星級普遍卷不過亞朵、全季,說明越來越多人在減少華而不實的消費,嘗試了平替也覺得香。
就像山頭看似有高有低,但每個山頭都有它能享的福氣。沒必要這山望著那山高,過了山要翻篇。這是我想說的“山頭主義”。
第二點可以概括為“根據地思維”。
我想無論是誰,都得有自己的一塊根據地。有了根據地,口糧就不會斷。口糧不斷,心里就不會慌。不過,很多的人的低谷,都是因為在原有的根據地發展停滯而形成的。因此,想出走。
這里要說一個旗幟鮮明地觀點:不主張草率地,以走出根據地的方式來走出低谷。
這也是現在不輕易慫恿朋友辭職、跳槽或創業的原因。這個槽不香,另外的槽也不見得美。
是,上班打工當牛馬不痛快,回報率也越來越低。但好歹也算一畝三分地,口糧不多吧,至少定時定量打到賬戶里。這跟靈活就業和創業的心態完全不一樣。
說這話是有針對性的,主要是針對我們三十幾歲的人。
我們這波人說句不好聽的,大多數缺乏獨立開辟根據地的能力,上班掙個工分都被搞得七死八活的。創業成功的就不說了,始終都是少數。即便是靈活就業,大多也缺少靈活機動的條件、環境和心態。
這跟00后很不一樣。
你說00后就業難吧,可他們似乎總能找到稀奇古怪的掙錢門路。翻翻他們的朋友圈,這個在倒騰手辦,那個在用AI做壁紙賣,有在做手工的,還有當網球陪練的。我冒昧打聽去一下,有的還不比坐辦公室掙得少。
而且他們眼下不結婚不買房,還有父母的托舉,一人吃飽全家不愁,演唱會看來飛起。關鍵是他們同齡人中,很多都沒有要找個所謂體面工作的執念,反而追求自由靈活,相互之間還能互通有無,信息也靈通。
打個比方,這些00后小伙伴,過得有點像是美劇里生活。而我們拿的是國產劇的劇本,老老實實過日子那種,穩當點好。
除非是根據地喪失了,一畝三分地沒有了,那怎么辦?就只好重新當回戰士。
我之前分別待過媒體行業、互聯網行業和消費行業,這幾個行業都是受周期波動最大的。通訊錄里那些CXO、VP和總監們,有一大半現在都在單打獨斗。
有一句耳熟能詳的口頭禪:退潮了才知道自己在裸泳。大伙兒基本都想明白了,過去的成長都是“結構性成長”。就像部隊擴編,今天是團長,后天可以當師長,并不是能力成長有多快,主要是坑變多了,而自己恰好在人群中比較突出,于是就已經研究決定了。
一旦脫離組織,把自己拿到市場上單獨兌換,發現市場上不需要那么多政委,需要的是戰士。
這里就要說到第三點,怎么重新當一個戰士?重點是,拒絕當六邊形模式。
最著名的六邊形是什么?是螺絲呀。
尤其過去做到過管理層的人,最容易被打造成各種技能都齊備的老螺絲。口才通常不錯吧,能匯報,業務懂點,HR也懂點,甚至財務和行政也懂點。但哪樣才算是自己的核心技能呢,很多人是說不上來的。我管這叫落入了“六邊形陷阱”。
全能往往等于無能。等到真正要兌換飯票的時候,根本不需要全能,只要有一項突出的優勢和技能,就不怕沒有飯吃。
往哪個方向去找新的落腳點,這得基于自身優勢來做判斷,盲目跟風啊是不行噠!
看到別人開店自己也開店,別人做自媒體,自己也吭哧吭哧搞直播。自媒體說起來洋氣,但歸根到底它的內容生產,依托的是在線下原本具備的本事和積累的經驗,只是在線上做了一種遷移。
新的落腳點,通常不應離自己的傳統優勢區域太遠。軍隊里講不打莽撞仗,主要就是基于對自身優劣勢的認知。
我的一位老同行,他主要是做運營出身,非常善于朋友圈分享裂變這一套。通路做得極好,賬也算得精。以前在公司做成人英語課,現在英語課賣不動了,原樣復制了一套換了一個平臺,賣某種傳統文化課,產品變了,但打法基本沒有變。
假如真正要搞戰略大轉移,從湘贛邊走到陜北去,也不是不行,但中間會付出巨大的代價。所以出發之前該仔細盤算盤算。
可以嘗試用一張紙來答一個問題:自己混到今天,最主要靠的一點是什么?這一點可否應用在其他地方?如果有,這個地方是什么?
不需要想得太滿,有個五六成了,再往去做探索和試錯,成功率就會高很多。對我們三十幾歲的人來說,只要不犯錯、少犯錯,就能領先很多人了。
再說一條既抽象又具體的,是學會等待。
低谷期的最顯著特征,就是閑。老話說的,少年經不得順境,中年經不得閑境。很多人崩潰,都是被時間殺死的。時間這東西有點像一輛自行車,扛在肩膀上是沉重的負擔,要是騎在腳下,就是飛一般的感覺。
所以如何處理多出來的時間,是一道要命題。
換個角度想,時間又是最強大的底層邏輯。只要避免那些易于獲得的不良嗜好,屏蔽掉碎片化的信息,多做系統的、持續性的行為,一定就會等來變化的。
比如說運動,看起來與改善自身處境沒有關聯。但是運動分泌的內啡肽或者其他什么東西,能改善人的情緒,從而啟發靈感。也許某個靈感就是運勢的轉機。
更何況還可以把身體搞好,人拼到最后,都是在比命長。
要說一個人的命運啊,就是一連串主客觀因素的偶合,充滿著不確定性。人的主觀努力所取得的一切成果,某種程度上都是時間換時間,等來的結果。
最后我們再說回功德林的學員們吧,看看比命長究竟有多重要。
暴脾氣的邱瘋子,被打到精神崩潰胡跑亂竄,最終飲彈身亡,連功德林都沒進去。
而杜聿明呢,不僅熬到了特赦,恐怕怎么也不會想到在大洋彼岸會突然多出一個得諾貝爾獎的女婿。時來運轉,不僅再度成為座上賓,還迎來了全家大團圓。這不禁讓人想起了一句京劇的唱詞:
這才是人生難預料,不想團圓在今朝。
今日參考資料是一張團圓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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