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兒莊是一個只有千余戶人家的村鎮(zhèn),無險阻可憑借,城墻又極為單薄,是個易攻難守的地方。敵重炮猛轟一陣之后,敵機又飛來輪番投彈轟炸,使得臺兒莊城內(nèi)屋塌垣斷,焦土橫飛,四處彌漫的火藥氣味嗆得使人發(fā)嘔。
然而,守衛(wèi)臺兒莊的官兵們,沉著應戰(zhàn),趴在戰(zhàn)壕里紋絲不動。
王冠五奉命跳進臺兒莊城池的時候,日軍的飛機和大炮,已把城墻炸開幾個豁口。一百多名日軍,在猛烈的炮火掩護下,自西門沖進寨內(nèi)。王冠五連忙指揮守衛(wèi)城西半部的王祖獻營和守衛(wèi)西門外的禹功魁營兩面夾擊。經(jīng)過一場激烈的戰(zhàn)斗,才將竄入的這股敵軍完全殲滅。
西門入侵之敵剛剛平息,瀨谷旅團的福榮真平六十三聯(lián)隊,在炮火掩護下,又瘋狂地向臺兒莊東北城墻沖來。王冠五急令守衛(wèi)城東半部的王鎮(zhèn)久營奮力抵抗。
這時,日軍的飛機和大炮又是一陣狂轟濫炸。臺兒莊的防御工事已被炸得七零八落,許多守衛(wèi)在戰(zhàn)壕里的士兵被炸身亡,一時血肉橫飛。眼看福榮真平六十三聯(lián)隊就要攻進城來,駐防臺兒莊以東黃林莊、擔任側(cè)擊進犯之敵任務的第二十七師,由師長黃樵松率領一支先鋒敢死隊,向日軍側(cè)背猛擊,才使其狼狽敗下陣去。
24日晚,第五戰(zhàn)區(qū)指揮部派炮兵第七團團長張廣厚,率炮兵一營前來協(xié)助三十一師作戰(zhàn)。池峰城令其在臺兒莊運河南岸東、西二三公里內(nèi),分3個炮群,占領互相隔離之隱蔽陣地。然而,該營只有沈陽造仿克魯伯七五野炮10門,各炮配附炮彈僅數(shù)十發(fā)。這天夜晚,劉家湖附近燈光閃閃,的運兵車輛絡繹不絕。因張廣厚炮兵營彈藥不足,不能對敵交通持續(xù)進行遮斷射擊。
25日清晨,張廣厚團長在南車站站房樓下設立臨時觀測所,讓炮兵架起通信網(wǎng),以電話指揮。炮兵向敵陣地發(fā)射時,第三十一師副師長屈伸登上站房三樓,觀察彈著點,糾正偏差。見本部炮兵發(fā)揮了威力,屈伸興奮若狂。但就在這時,敵炮火也對準南站房轟擊,一顆炮彈穿進站房二樓。池峰城慌忙跑上三樓,將屈伸挽扶下來,埋怨道:“伙計,你不該跑到樓上玩命!”
此時,屈伸雖受驚嚇,但興味未盡。走下二樓時,他順手拾了一塊炮彈皮,說:“我要將它留作臺兒莊會戰(zhàn)的紀念?!?/p>
敵人的炮火更加猛烈,集結(jié)于臺兒莊周圍的日軍,更加瘋狂地向臺兒莊發(fā)起攻擊。在城內(nèi)抗擊日軍的王鎮(zhèn)久、王祖獻兩個營已傷亡大半,進城時意志十分堅定的旅長王冠五也已沉不住氣。他向池峰城打電話,要求下令退卻,唯恐臺兒莊守軍全部覆滅。池峰城一邊將在城西門外的禹功魁營調(diào)進城內(nèi),一邊命令王冠五說:“一定要頂住!臺兒莊必須保住,即使成了火海也不能退出,必要時我也要去。民族戰(zhàn)爭嘛,誰犧牲流血都義不容辭!”
這時,忽報一股敵步兵在猛烈炮火掩護下,由北門突破防線,直指大廟據(jù)點。王冠五對著話筒向池峰城說了聲“服從命令”,就跑出團指揮所,催促剛進入城內(nèi)的禹功魁營加強大廟陣地。王冠五身先士卒,揮刀上陣,率領大廟陣地士兵,硬是用大刀、手榴彈,把侵入北門的日軍逼出城外。
25日這天,從清晨至深夜,日軍連續(xù)攻擊不停,守城官兵勇猛反擊,一次次打退日軍的沖鋒。為配合三十一師作戰(zhàn),第二十七師師長黃樵松,在黃林莊一帶指揮本師官兵,不時向日軍出擊,攔截日軍攻城。這位同池峰城一道,在娘子關(guān)戰(zhàn)功卓著,曾全殲日軍鯉登聯(lián)隊而出了名的師長,也分外勇敢機智。他指派一部分士兵化裝成日軍,由會說日語的軍官帶領,闖入彭村日軍陣地,于混亂中殺敵數(shù)百,獲勝而歸。夜間,黃樵松又組織數(shù)支小股部隊,分赴攻城日軍背后,打槍放火,在汽油筒內(nèi)燃放鞭炮,偽充機槍,惑擾敵人,使日軍整夜不得安寧。
戰(zhàn)斗至26日清晨,磯谷廉介令其攻城日軍退下火線休整,戰(zhàn)場才漸漸靜了下來。三十一師師長池峰城兩天兩夜沒合眼了,他正想身靠椅背休息片刻,忽見第二集團軍總司令孫連仲走進他的指揮所。
孫連仲是個性格忠厚、作風樸實的將領。在軍旅生活中,他不僅寬以待人,更能嚴于律己。臺兒莊戰(zhàn)斗一開始,他就將集團軍指揮部移到距臺莊只有5公里的一個小村子里,使得全軍官兵無不感動。
一見池峰城,孫連仲就十分關(guān)心地說:“正面日軍愈增愈多,更有坦克、大炮和飛機助戰(zhàn),你的壓力可不輕喲!”
“大哥!”私下里池峰城對孫連仲總以大哥相稱。此刻,他真如經(jīng)歷磨難的小弟弟遇見了仁慈寬厚的兄長,欲將自己內(nèi)心的困惑和委屈,毫無顧忌地一吐而出,“為了抗日,弟兄們跟著您從大西北走到這里,不容易呀。我看這次戰(zhàn)役,我們的擔子格外沉重。請大哥手下留情,可別讓我們這支隊伍打得精光,得留點種子啊!”
池峰城說得很實在。他怕他的三十一師固守臺兒莊,真的會像王銘章師守滕縣那樣,打個全軍覆沒。
孫連仲也有同感,但作為集團軍總司令,對自己的下級他不能隨聲附和,也無法憐惜。他狠狠地瞪了池峰城一眼,像池峰城對待王冠五那樣嚴厲地說:“你不能以這樣的情緒動搖軍心,這仗才剛剛開始,難受的時候還在后頭呢!韓復榘失山東受軍法嚴懲,是我們每個軍官的前車之鑒,你我兄弟只有克盡職守,好自為之!”
池峰城一聽,霍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憤憤地說:“大哥,我打仗怕死不怕死你還不知道嗎?還不是為了弟兄們,在你跟前,我不為他們說句話,誰還敢說?我不再說了,這次我守不住臺兒莊就死在臺兒莊,請大哥放心!”
池峰城說罷,用手背擦了一下布滿血絲的雙眼,轉(zhuǎn)身走出指揮所,又去前沿陣地督戰(zhàn)。
望著池峰城遠去的背影,孫連仲心里蕩起一股熱流,兄弟之情油然而生。他了解池峰城,別看他牢騷滿腹,說起“氣話”沒完沒了,可打起仗來如生龍活虎,執(zhí)行任務說一不二。這次,他的任務太重,也太苦了。
孫連仲要返回第二集團軍指揮部,剛出門就遇上幾架飛機俯沖掃射、丟彈轟炸,一時硝煙四起。副官忙把孫連仲按倒在院內(nèi)的一處掩體里。孫連仲心中窩著一團火,他幾次電請長官部,調(diào)來高射炮,排除敵機干擾,卻未能如愿。等敵機轟炸一陣,悄然而去之后,孫連仲鉆出掩體,跑進三十一師指揮所,抓起電話,直接要李宗仁長官:“敵機整天到此搔擾,我已幾次電請調(diào)來高炮,可現(xiàn)在連高炮的影子也沒看到?!?/p>
李宗仁說:“我已請示過武漢,委員長答應調(diào)兩個高炮團來?!?/p>
孫連仲氣嘟嘟地說:“還是你想想辦法吧,等武漢調(diào)來高炮,怕啥事都晚了!”
李宗仁沉默不語,看來他也十分為難。
孫連仲手握話筒,思索一陣,忽然眼睛一亮,對著話筒向李宗仁說:“長官,打不了天上飛著的,能不能打地上停著的?!?/p>
只聽李宗仁連忙說:“是呀是呀,將日軍的飛機場毀滅不就行了!”
在孫連仲思索出要制裁日軍機場的一霎那,李宗仁也正想到此處,他結(jié)束與孫連仲的通話之后,就回頭對參謀長徐祖貽說:
“趕快讓情報組同何益之先生拍電聯(lián)系,查明日方保障臺兒莊戰(zhàn)斗的臨時飛機場的位置?!?/p>
何益之是李宗仁的專職情報員,遼寧大連人,原在日本帝大法政科畢業(yè),能操流利日語。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東北淪陷。何益之逃出大連,謀生不得,被日軍利用,派充日本駐華南各機關(guān)華語譯員。他借機與土肥原、和知鷹二、板垣、岡村等日軍將領廝混極熟。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李宗仁在廣州時,土肥原、和知鷹二也常與李宗仁交往,故李宗仁與日本訪客談話,常由何益之為通譯。
李宗仁與何益之見面多次之后,覺得他為人正派,年輕熱情,屈膝事敵實在可惜。一次,李宗仁秘約何益之到他私邸一談。
見面后,李宗仁極誠懇地問何益之:“何先生,我看你是位有德有才的青年。現(xiàn)在我們的祖國如此殘破,你的故鄉(xiāng)也被敵人占據(jù),祖國命運已到生死存亡的邊緣,你竟甘心事敵而無動于衷嗎?”
何益之一聽,頓時淚下,他十分痛心地向李宗仁表述,他為日本軍部羅致,實屬無奈。
李宗仁說:“何先生,我看全面抗日戰(zhàn)爭很快就要爆發(fā),你希望不希望替祖國盡點力量?”
何益之激動地說:“如有機會報效祖國,萬死不辭!”
李宗仁見他出語誠摯,乃私下和他議定,要他做我方情報員,刺探日方機密。何益之一口允諾,并謝絕任何報酬。
“七七”事變后不久,上海、南京相繼淪陷,何益之在反侵華戰(zhàn)爭的日本少壯軍人和知鷹二的掩護下,在淪陷區(qū)行動自由,常搜集日方重要軍事行動情報,設法拍發(fā)第五戰(zhàn)區(qū)。因而,日軍每一軍事行動,李宗仁都事先得報,歷驗不爽。甚至軍委會所得情報,尚不及五戰(zhàn)區(qū)所得的可靠。所以軍令部曾迭電嘉獎五戰(zhàn)區(qū)的情報組,此實何益之之功。后來,李宗仁回憶此事時說:
“何君冒生命危險,為我方搜集情報,全是出于愛國的熱忱。渠始終其事,未受政府任何名義,也未受政府分毫的接濟。如何君這樣的愛國志士,甘作無名英雄,其對抗戰(zhàn)之功,實不可沒?!?/p>
不多久,徐祖貽將何益之的回電交李宗仁,得知日軍在山東泰安附近的大汶口,新設了一個臨時機場,駐有寺包正三少將所率領的第一飛行團的4個飛行大隊,負責支援臺兒莊地區(qū)的日軍作戰(zhàn)。
李宗仁立即命令臨近大汶口的第三軍團派兵摧毀這一日軍機場。
韓復榘受軍法懲處之后,其部將孫桐萱受安撫接任第三軍團總司令,率部在兗州、濟寧一線駐防。孫桐萱接到李宗仁的命令,當即從十二軍二十師抽調(diào)800名勇猛善戰(zhàn)的士兵,組成突擊隊,攜帶烈性炸藥,前去執(zhí)行任務。
這支突擊隊,急行軍一整夜,于3月27日拂曉逼近大汶口日軍機場。之后,他們又兵分兩路,展開了戰(zhàn)斗行動。
一路是由500名士兵組成的火力隊,從機場東側(cè)發(fā)起突然襲擊,將日軍的營房包圍。這支火力隊動作迅速,攻勢猛烈。他們先以迫擊炮、手榴彈對準日軍營房一陣猛炸,接著又以十幾挺機槍,集中火力逐房掃射。營房中還正睡覺的日軍被驚醒之后,有的連衣服還未穿上就被打死。有的赤膊上陣,倉惶還擊。因情況不明,在一陣東突西奔之后,也一個接一個地被突擊隊的炮火擊斃。
另一路由300名士兵組成的爆炸隊,在火力隊襲擊日軍營房的戰(zhàn)斗打響之后,便從機場兩側(cè),迅速沖入機場跑道,那里整整齊齊停放著40余架飛機。這時,爆炸隊的士兵又一分為二,一部分擔任掩護,一部分將炸藥包分別綁在一架架的飛機上。
片刻之間,爆炸聲起,只見一只只巨大的火球平地騰空,光照四野,40余架飛機變?yōu)樗樾細堅?。接著,爆炸隊又將該機場的通訊、加油等設備摧毀一空。
突襲大汶口日軍機場,這一仗打得干凈利索,戰(zhàn)果輝煌。李宗仁獲此捷報,興奮地說:
“好了,臺兒莊之戰(zhàn)就此除去了這個‘天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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