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偽中央黨部社會部副部長、行政院清鄉事務局局長汪曼云于1972年病死獄中,如果他再多活三年,就能趕上1975年的“全部特赦”了。
讀者諸君沒有看錯,筆者也沒有看錯,大名鼎鼎的七十六號“小諸葛”的第三人稱代詞就應該是“他”而不是“她”——我們在電視劇《滲透》中看到的汪曼春確實是女的,但真實歷史中的汪偽重要頭目汪曼云,雖然名字有些女性化,但他確確實實是男的。
馬嘯天原本是二陳(立夫、果夫)所屬特務工作總部(簡稱特工總部,地點就在南京道署街(今瞻園路)132號瞻園內,總部主任徐恩曾)行動組組長,與他平級的是指導組組長田昆生、審理組組長吳若萍。
汪曼云是杜月笙的門人,也曾在蔣系(不是汪系)上海特別市黨部當過委員汪曼云,是CC系重量級人物,他和馬嘯天被李士群拉下水后當了汪偽特務機構的“臺柱子”,被抓后又合寫了一篇(后來有了單行本)《李士群之死》刊發在全國政協《文史資料選輯》第一百零四輯中,以此推斷,馬嘯天在解放后跟汪曼云的“待遇”應該是一樣的——汪曼云被老蔣判了十五年徒刑卻只關了三年,解放后汪曼云再次被抓,并判了無期徒刑。
馬嘯天和汪曼云最終結局如何并不重要,因為咱們今天咱們的話題主要是根據他們二人的回憶文章來聊李士群之死。
關于李士群的死因,不同人的回憶錄有不同的說法,作為李士群的一丘之貉,且在改造中的馬嘯天和汪曼云的說法,應該是比較準確的——到什么山唱什么歌,馬、汪二人在那種情況下是不大敢說假話的。
看馬、汪二人的文章,發現他們居然還挺幽默的:“李士群是日本鬼子豢養的走狗,愛之欲其生,多丟幾塊肉骨頭,算不了一回事;惡之欲其死,烹了也是意中事,而況僅是毒死沒有加烹,還算留一手哩!所以李的死本來就是走狗發展的規律,算不了新聞奇事,但這究竟為了什么?在當時卻成了人人都想急于知道的內幕。現在在這里把它揭發出來,雖已成了明日黃花,但從文史資料的觀點來看,仍是有它的必要的。”
《文史資料選輯》為馬嘯天汪曼云的回憶文章加了編者按:“李士群是汪偽江蘇省主席兼上海76號的特務頭子。馬嘯天、三曼云也是汪偽集團的心腹與骨干。馬、汪二人以目擊者的身份,如實地記這了李士群這條死心塌地追隨日寇與注偽的忠實鷹犬,最終竟被日特毒死的經過。”
既然是官方認證的如實記錄,我們就有理由相信馬汪寫的才是真相了,那么日本人為何要除掉李士群,又是用什么方式除掉的呢?咱們接下來還是細看馬汪的文章。
李士群投靠日偽后,其囂張跋扈已經到了極點,有時候甚至連汪精衛和陳璧君也不放在眼里。
馬汪二人用更加輕松幽默的語氣剖析李士群的死因:漢奸內部的矛盾是次要的,因為狗咬狗在漢奸集團中是司空慣見的,他們的主子“絕不會由于愛那只狗,而殺了這只狗的。”
李士群當了漢奸之后自覺“身價百倍”,對那些不值一文甚至是負數的“部長”和“省主席”頭銜極為看重,以為這就是“出將入相”,所以他往返于寧滬杭之間,連南京的偽首都警察廳都要派出大批警察,不但車站戒嚴外,還要“整隊掌號,劈刀相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汪逆出行呢。
汪曼云曾經勸過李士群不要太張揚,更不要四處樹敵,尤其是不要得罪陳璧君,但是李士群根本不屑一顧:“曼兄,你不要怕,沒有關系的,不要說我現在的政敵有陳公博、周佛海、梅思平、林柏生、丁默邨、羅君強等人,就是再加上一個陳壁君,我也不怕他們的!”
陳公博是偽立法院長、偽代主席(946年6月3日槍決),周佛海是偽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偽警政部長(死刑減為無期徒刑,1948年2月28日病死于老虎橋監獄),梅思平是偽最高國防會議委員、偽內政部部長(1946年9月處決),林柏生事偽宣傳部長兼偽安徽省長、保安司令(1946年9月處決),丁默邨是偽中常委兼社會部長(1947年7月5日槍決),羅君強是偽司法行政部長、稅警總團副總團長、偽安徽省省長兼蚌埠綏靖主任(無期徒刑,1970年2月病死獄中),這些人的地位都不比偽江蘇省主席、偽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部部長李士群的地位低。
這里您還是沒看錯,筆者同樣還是沒有寫錯,那所謂的“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給自己取的名字,跟戴笠的軍統、徐恩曾的中統全稱差不多,或者是在不同時期用了兩家的全稱。
李士群四面樹敵,汪曼云哭笑不得:“難道汪先生不要陳璧君而要你嗎?”
李士群下面的話又是典型的厚顏無恥了:“汪先生是元首,可是這頂帽子是日本人給他戴的,不是他憑自己的力量做的元首。真正的元首不是他,而是日本人;縱然是他,那日本人就是在他上面的‘太上元首’了。只要日本人替我撐腰,汪先生也奈何我不得,難道還怕陳璧君嗎?”
李士群以為日本人會為自己撐腰,所以做起事來肆無忌憚,一開始看著手下群狗撕咬的日本主子還挺高興,可是沒多久,他們發現李士群開始偷偷搶桌上的肥肉了。
日本人要干掉李士群,在汪偽集團已經不是秘密了,有一次汪曼云從南京去蘇州之前看望周佛海,周佛海那番話說得很明白:“你看到士群對他說,千萬別再胡搞了,否則日本人就要干掉他了。我們畢竟是兄弟,不能不告訴他。”
汪曼云作為李士群的“小諸葛”,自然知道日本人要干掉李士群的真正原因,是李士群利用清鄉情報大發橫財:當時日偽和老蔣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一些戰略物資和奢侈品是可以流通的,但也有時候要象征性地“禁止”一段時間,李士群利用自己掌握的情報“打時間差”——在禁止前把物資運過去運過來囤積起來,在“封禁”其出手,這樣就能大賺特賺一筆。
李士群跟軍統做生意已經到了無所顧忌的程度,而他的勢力也日漸龐大,周佛海也不再把他當“兄弟”,經過唐生明等人的運作,日本人毒殺李士群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其他人寫相關文章是不是借鑒了馬嘯天和汪曼云的回憶資料,大家的描述基本一致。但是其中有一點大家可能忽略了:據汪曼云回憶,在日本人動手之前,他就已經得到了了消息。
汪曼云的消息來自其兒子的干爹、偽最高法院院長張韜,但是汪曼云卻讓張韜不要多事:“這件事,是不能揭開來告訴士群的,因為士群是個老特務,乖于人情,你關心了他,而他為了自己的利益,就會置人家利益于不顧。他聽了你的話,必然要追究來源,他必然要找羅光煦,甚至會找羅君強,他們一否認,賴個精光,便會說你在造謠,在挑撥離間,就這一點我和你已吃不消了。萬一日本人也軋了進來,他們恨我們破壞了他們的計劃,把對李士群的這口怨氣轉嫁到我們頭上,那你我不是在自尋麻煩嗎?”
汪曼云和李士群是兩次“換帖”的“把兄弟”,他尚且不肯直接提醒李士群,那么李士群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良言難勸該死鬼,汪曼云知道自己說了李士群也不會聽,就刻意與李士群保持距離,還借故離開李士群,跑到杭州去跟傅世說、萬里浪喝酒去了,在去杭州途中,還發生了一件讀者諸君會很感興趣的事:汪曼春車過鎮江,碰到了偽江蘇教育廳長兼鎮江地區清鄉督察專員袁殊。
汪曼春問袁殊到哪里去,袁殊告訴他:“上蘇州,看看李先生,因為李先生病情非常重。”
汪曼春自然知道李士群是中毒而非患病,他輕描淡寫地敷衍了一句:“你到蘇州見了李兄,說我要到杭州去視察,蘇州我不下下車了,等我視察回來,再去看他。”
汪曼春在跟萬里浪等人喝酒的時候得知李士群斃命,一不小心說漏嘴了:“在意外緊張的情緒下,因而也沖日而出,問萬:‘會不會中毒?’萬畢竟是個老特務,很敏感,聽了汪的話,便回問汪:‘你怎么知道中毒?’這一下倒給汪曼云將了一軍。因為不好直說,幾乎解不了圍。只說前天我和他同車,還是活蹦亂跳的,驟然一病死去,所以我想會不會中毒。”
李士群死了,死得莫名其妙但一點都不出人意外,這一點汪曼春的“狗論”講得入木三分:所有的漢奸,在主子眼里都不過是狗而已,被烹煮只是遲早的事情。
可能有讀者已經發現本文用了幾張明樓的照片,這是因為筆者最后想問大家一個問題:結合相關史料來看,明樓的歷史原型是袁殊還是李士群?李士群在汪偽特工總部,究竟腳踩了幾只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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