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
我從小就恨我繼父。這老頭每天板著臉，跟誰欠他八百萬似的。
我上高中那會，他能盯著我寫作業到凌晨，手機藏得比保險箱還嚴實，有次我偷偷在被窩里刷抖音，被他當場抓包，直接把手機摔了個稀巴爛。
“讀不好書就給我滾出去討飯！”他吼這話時，我真覺得自己是撿來的。
沒想到這話在我18歲那年成了真。高考分數下來那天，我盯著屏幕上的321分，腦子嗡嗡響。繼父掃了眼成績單，冷冷地說：“收拾東西，明天就走。”
我以為他開玩笑，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把我的行李箱扔到門口，母親在旁邊抹眼淚，他遞給我一個信封。
信封有300塊錢和一張紙條：“限你一個月內找到工作，別想在家啃老。”
我紅著眼眶抓起箱子就往外沖，身后傳來他的罵聲：“沒出息的東西，別說是我兒子！”
這話像把刀扎進心窩，從那以后，我沒再喊過他一聲爸。
那一個月我睡過網吧、做過搬運工，后來咬牙報了個編程培訓班。
吃饅頭就咸菜的日子里，我無數次想回去跟那老頭拼命，可想起他扔箱子時的狠勁，又咬著牙挺了過來。
十年后，我在一線城市有了自己的公司。
這十年來我一直也很想母親，所以決定回去看看母親。
一進小區竟看見繼父扶著母親在挑蘋果。
他頭發全白了，背也駝了，哪還有當年兇神惡煞的模樣？
我鬼使神差地跟到樓下，正要開口，聽見母親埋怨：“當年你非得把孩子趕出去，現在好了，人家連家都不愿回。”
繼父咳嗽兩聲，聲音沙啞：“他那時候天天泡網吧，我不逼他一把，這輩子就毀了。
你以為那紙條上的‘限一個月’是真的？我早托戰友在電腦城給他找了份學徒工，就怕他真流落街頭……”
后面的話我聽不清了，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當年那個“絕情”的繼父，原來偷偷在我身后鋪了路。
我摸出手機，給備注“老張頭”的號碼發了條消息：“爸，我帶了您愛吃的醬牛肉，回家吃飯吧。”
推開單元門時，繼父正站在門口張望，手里還攥著我小時候的獎狀。
我喉嚨發緊，“撲通”一聲跪下：“爸，對不起……”他慌忙來扶我，我看見他眼角的淚，突然想起摔手機那天，他轉身時也抹過眼淚。
原來有些愛，從來不是溫言軟語，而是藏在兇巴巴的驅趕里，托著你往高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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