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2025文化強國建設高峰論壇數智賦能文化貿易論壇在深圳國際會展中心(寶安)舉行。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教授、國務院原副秘書長江小涓以《數智時代的文化產業與文化貿易》為題發表主旨演講。本文根據江小涓教授現場發言內容整理。來源：清華服務經濟與數字治理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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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涓：數智時代的文化產業與文化貿易

文化和數字經濟是最匹配的產業，也是最早很泛在和很深度融合的產業。所以，在文化強國大的話題下，我們做這樣的專場還是非常有意義的，我原來多年做服務業的研究，這些年恰好碰到做服務業數字化的研究，這個主題我非常愿意來學習和分享。

我分享和請教三個方面。

一是數智技術極大促進文化產業發展和全球化。

數字技術極大促進文化產業發展和全球化，可以想象實體的產品要把它全球化還面臨進出口運輸、產品的適配程度、當地的技術匹配性，有很多的問題。數字化文化天生就是全球化的，我們想一下遠在天涯和近在咫尺，在互聯網上它是無感，不僅傳播，文化生產消費交易全鏈條都與數字化高度匹配。我們說幾個最關鍵環節。

首先是生產模式會發生變革，數智技術極大提升了攝取、處理和生成各種文化元素的能力。這個以前可以做，但是用數字技術生成會極大提高它的生產效率。

其次是交易模式變革，例如給各種各樣的多元化小型文化生產者提供了非常便利的出海條件。我們有過四個人的小公司做一個小游戲可以賣到三十多個國家。千千萬萬分散的小創意者，很小眾的文創產品都可以通過平臺向全球傳播。內容平臺上可以匹配的消費者和生產者都可以拿億來計。大平臺+非常活躍的個性化創意者，只有在這個時代才真的有可能全球化。

第三是創作模式的變革。我們有AI輔助網劇、網文的翻譯水平及效率，我記得以前看過資料，本世紀之前我們翻譯的中華優秀文化作品只有幾百部。現在AI譯文太快了。AI還能學習海量文化作品，迅速提升創作能力，生成式人工智能正在極大改變文化產品的創作方式。

第四是服務模式也在改變。有特別多的方式，生產方式可以正常付費，各種各樣點擊也行、會員也行，也可以免費。免費以后可以拿到消費者的數據，他偏好什么我推什么，免費還可以同步的傳播中華優秀文化，可以有很多元化的變革。

關于上面幾點我們看幾個例子：最早圖靈獎授給的就是計算機圖形學的貢獻，但是他們也是皮克斯動畫的兩個創始人，最先進的數字化技術。數字化技術里面有幾大塊，視覺圖形方面是特別重要的一塊，由此可以看到最先進的數字智能技術最早最泛在最深入的滲透到文化產業，技術真正落地也是文化產業。黑悟空也是我們制作的，真的太精良，是中國數智化文化創意的經典里程碑式的作品。

交易模式變化，在這個時代成千上百萬個創意者和上億的消費者怎么匹配？數智時代無論在文化、金融，很多的環境里面，所有者對所有者的交易，這個只有在數智化技術上才能做到。小紅書上線筆記超過300萬篇，消費者日均搜索查詢量大概6億次，用一些技術把這么多的創作和那么多的需要看創作的人點對點能夠給它匹配起來，靠的是技術。每個人都有可能，只要你的創意好，真正有可能找到你的市場。我們那么多的網文，寫那么多的書，一年千萬部上線的各種創作，有的沒有多少人看，但是他愿意，幾個人看他也愿意，要有非常好的技術這種交易方式才能出現。

市場開拓方式的變化，這是比較早的時候攜程做的旅行+文件產品，推薦特別多，市場開拓這是一個直播的方式，被不同的文化產品來做開拓，帶來的效果非常好。服務貿易各種方式要相互借力才可以，線上化數智化開拓文化變化也是非常大的，我想不用多講。

年初有人告訴我社會科學終于有了一個實驗室的龐大生成式實驗，叫斯坦福小鎮，它原本想做一個社會科學的實驗，怎么模擬人的行為，讓政府做決策。我把這個視頻看了以后，我發現要模擬人的社會行為幫助政府決策，還差得很遠，都不能確定是否能成，但非常適合做游戲，做新的生成式游戲。看成生成式人工智能時代，技術與文化還是最匹配。

數字技術是最適配全球化的產業，疫情中間全球化受到很大的挫折，商品出不去，運輸中斷，但是100家最大的數字跨國企業特別是內容平臺、社交企業等，增長是很快的。2019—2021年這三年最厲害的時候他們的增長增速是在加快的，在疫情中間全球化倒退，但是虛擬空間的全球化是在急速發展的，我們產品做好想往海外銷售很復雜，但是我們的文化產品做好了就是同步全球上線。現在我們比較高峰的時候，海外玩家占黑悟空的大概是三分之一，其實國內國外完全是一體的，同步做成中英文，文化產品遠在天涯近在咫尺，沒有從物理距離遙遠的國內到國外的銷售過程，是天然全球化的產品。文化貿易真是潛力巨大。

二是數字文化貿易有四種形態，要統籌發展。

服務貿易有四種形態，文化貿易是服務貿易，至少有四種形態。我覺得目前講文化貿易講得有點窄，主要講文化產品和服務出口。然而文化貿易四種形態是相互借力和促進的，是比較低成本和高效益的辦法，這是一個偏理論的話題，但據我有限的了解，文化界做這個研究，對文化貿易的其它三種形態講得較少，可能還是經濟學理論與文化界聚焦點的錯位。我做一點簡單的介紹。

一般現在講的都是文化出海，其實文化貿易有四種形態。簡要講，從生產者和消費者兩個維度來看四種貿易：用兩條交叉線劃出四個象限，第一，左上是生產者和消費者都不移動，生產者在中國，消費者在國外，只是文化產品或服務跨境交易，這就是最常講的文化出海，即文化產品和服務跨境，例如文創產品出海，文化游戲出海等。第二，右上是消費者移動，指什么情況？最典型的就是跨境文化旅游。我們的文化遺產提供者國內不動，而國外消費者跨境到中國來觀賞。文化產品并未跨境，消費者跨境消費文化服務。要記住入境游是文化出口，這經常被弄混，甚至一些專家也搞反。簡單的判斷就是收外匯是出口，付外匯是進口。因此出境游是進口。入境游是出口。第三，左下是生產者跨境提供文化服務，我們的演藝團體、國內博物館出國辦展，就是服務提供商去國外，消費者在當地。第四，右下是生產者和消費者同時跨境，這是最復雜的一種文化貿易，A國的消費者到B國去看C國藝人演出，例如中國消費者到新加坡看美國藝術家的演出。總之，理解服務貿易比照商品貿易來想象，只有產品和服務跨境出口。四種形態都是，這是服務貿易最大的特點，促進文化貿易發展，要這四種形態一起來關注。我們舉幾個例子。

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跨境銷售，泡泡瑪特做得很好。海外銷售能占到將近40%左右。還有網絡文學，海外市場50億美元，游戲上千億美元。是我們現在做的比較好的，游戲由于當年有比較大的爭議，企業很聰明，盡可能給它套上中國文化的殼，就變成中華文化傳播。但總的來講發展的還是非常不錯，面子里子都有了。

入境游，國外消費者到中國來不可能只看自然風景不看文化項目，自年初小紅書熱起來后，許多外國博主特別宣傳中國文化中國旅游，很多國外消費者都表達很想來中國一游。消費者入境就是我們文化服務貿易的一種類型，文旅結合能創造更多的收入，同樣重要的是能更多的了解中國，這一次小紅書的事件可以看到，只要國外人民來到中國看到現實情況的話，感覺是非常不一樣的。

我們還是要強調一下，在虛擬空間讓中華優秀文化傳播海外，這不僅僅是為了賺錢，故宮博物院王院長在這里，王院長原來是敦煌的院長，他那個時候做得非常好，我覺得看視頻，比直接看洞窟能接受更多的文化含量。我這里放一段，覺得這個比現場好看。記得我們去參觀的時候，當時還在敦煌的旭東院長給我們配的是最好的導游，王院親自講解，但總是了解有限，看視頻內容濃度更高，當然不一樣，看實物有看實物的體會。

生產者移動方面，國內的團體到海外去，我們已經做得比較有樣子了，原來都是自己搭錢去，能夠被國外演藝劇院邀請去做商演，這完全不一樣了。文化貿易四種形態在認可度和傳播力上還是有差距的，能夠被國外邀請做商業化的文化，還是標志著國外觀眾的認同。免費的和付費的，意義是不一樣的。

第四種形態即生產者和消費者都跨境，這是特別高層級的認同，消費者要跨境到第三方看展覽看演出，時間和金錢成本都很少，要特別認同你才愿意。美國藝人到新加坡吸引中國的消費者去看，小紅書有很多的搶票攻略等等，侃爺在海南演出就是美國的生產者到中國來辦演唱會，也吸引不少第三國的消費者，這種演員的號召力要很強才可能有這樣的模式出現。總之，文化貿易四種模式可以互相借力，也是一次次升級過程。你把一個東西做好了，就可以四種方式一起做，帶來的效果無論是傳播的效果還是產業的效果，都會非常的好。

隨著數字技術的進步，除了四種服務貿易之外，現在服務貿易有新的形態出現，即一種服務產品全球分工生產，這在過去是難以想象的，制造業可以全球分工生產一臺車，發動機德國、輪胎在日本，車體在中國，我們可以全球分工制造，服務以前是做不到的，我們很難想一個病人麻醉在美國，手術在中國，或者一臺演出的樂手在不同國家。音樂會的高質量、同步性、配合度要求特別高。但是5G出現以后有藝術團體試著做了輕音樂會，六個演奏者在六個國家同步演出，就要求網絡沒有時延出現，遠距離傳播品質不能降低。六個國家的樂手合作演出，聽上去沒有任何的違和感的音樂會。這種形態的一個特點，是可以吸引很多國家的音樂愛好者。如果六個國家挑的都是國內特別知名的樂手，比如說讓中國的郎朗彈鋼琴，中國就會有許多觀眾觀賞。其他五人國家的情況也類似。同樣六人組成的樂隊，就可以吸引六個國家的音樂愛好者一起來欣賞。

三是中華優秀文化傳播面臨一些挑戰也有一些機遇。

生成式大模型時代，中華優秀文化的傳播，高品質數據非常缺，我們自己的大模型也是互聯網上的內容為主，挑的內容都比較糙。網上展示的中華傳統文化，比線下的中華優秀文化的品質要差很多，國外圖書館看中國的那些典籍，那都是最好的東西。現在互聯網上有的東西都吃進去訓練模型，對我們的文化確實是挺大的挑戰。許多傳統文化是多模態存在的，變成結構化數據挺困難，商業化價值又不高，所以高品質數據缺乏。我們早都有過很好的出版物描述許多經典文化珍品，例如對名畫的描述，對京劇片斷（段）的描述等。但是數量不夠，而且還有價格問題、版權問題等，數據提供商只能自己描述一幅畫，還要做成英文，對商業化機構來做的話確實比較高的。需要更多的支持政策推動用這些高品質數據訓練模型，讓國內外大模型生成一些關于中國優秀文化內容的表述。

總之，數智技術推動文化產業全鏈條模式變化，最泛在、最實用、最深入，極大促進文化產業繁榮發展，也為文化貿易提供極為廣闊的發展空間。文化貿易肯定是服務貿易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且比重應該會越來越高。要利用好文化貿易的四種基本形態，全面推進我國文化產業全球化發展，并隨數智技術發展不斷的創新迭代。 AI時代全球文化共創共享中，中華優秀文化傳播面臨新的機遇和挑戰，要發揮市場和政府的兩只手的作用，采取有效行動應對挑戰，用好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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