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班,我揣著剛發的工資卡,后背又開始隱隱作痛。我叫張強,對著電梯里反光的金屬板,艱難地扭頭——昨天新添的幾道抓痕像蜈蚣一樣趴在我肩胛骨上,結了薄薄一層血痂。結婚不到一年,這張薄薄的工資卡成了我的催命符。妻子王麗那雙曾經讓我心動的纖細手指,如今成了最鋒利的刑具。汗水浸透襯衫,黏在傷口上,火辣辣的疼直往骨頭縫里鉆。
誰能想到,相親時那個連飲料瓶蓋都擰不開、說話細聲細氣的王麗,變臉會這么快?領證剛滿月,她依偎在我懷里,手指繞著圈,聲音甜得發膩:“老公,以后工資卡放我這兒吧,男人在外花錢沒個譜,我替你管著,咱家才安穩。”她呼出的熱氣噴在我脖子上,帶著點膩人的香水味。我心里猛地收緊,含糊地應了聲“再說吧”。就這三個字,像捅了馬蜂窩!前一秒還柔情似水的女人,猛地跳起來,抄起桌上滾沸的麻辣燙盆子,劈頭蓋臉朝我砸過來!滾燙的紅湯、油星子混著辣椒皮劈啪砸在我臉上、脖子上,我燙得嗷一聲跳開,手臂瞬間紅了一大片,火燎似的疼。她眼睛瞪得血紅,聲音尖得像錐子:“張強!你防誰?!”
每個發薪日,都成了我的煉獄。她知道夏天衣服薄,專挑腋下、大腿根這些遮不住的地方下手——用指甲死命摳,用牙狠命咬。藏私房錢?想都別想。上個月老丈人住院,我偷偷把三百塊錢塞在舊皮鞋墊底下應急。當晚就被她翻了出來。她沒罵,只是冷笑著抄起廚房那根搟餃子皮的硬木棒,對著我右腿膝蓋窩,“砰”一聲就砸了下來!我眼前一黑,感覺膝蓋骨都要碎了,噗通就跪倒在冰冷的地磚上,疼得直抽冷氣。她腳尖踢了踢我,搟面杖點著我腦門:“骨頭硬了?嗯?”
那種恐懼像冰水澆透全身。兩個月前一個深夜,我實在熬不住了,揣著身份證,像逃命一樣跑回了豫北老家。村口那棵老榆樹剛在暮色里顯出影子,家門還沒進,身后就傳來刺耳的剎車聲!王麗居然開車追來了!她披頭散發像個瘋婆子,撲通跪在黃土路上,死死抱住我的腿,嚎啕大哭:“爸!媽!你們管管張強啊!他在城里養野女人!把錢都給了狐貍精,不要我了啊!我不活了——”她一邊哭嚎,一邊用力撕扯自己的頭發和衣服,招得半個村的人都圍過來看。爹娘驚疑不定的眼神和鄰居的指指點點,讓我像被扒光了扔在冰窖里,血都沖到了頭頂。
就在她又一次撲上來要撕扯我時,隔壁院子的吳大娘突然推開矮門沖出來。老太太一把攥住王麗揚起的手腕子,氣得嘴唇哆嗦:“王麗!你還有臉在這兒嚎!我耳朵不聾是真聾了?你家天天夜里叮咣五四響,不是砸碗就是張強悶著聲挨揍!大伙兒聽聽!”吳大娘枯瘦的手指頭戳向王麗,“可憐強子這孩子老實,天天鼻青臉腫去上班!你們評評理!”圍觀鄉親們的眼光唰一下全變了,嗡嗡的議論聲像針一樣扎過來。王麗的臉唰地白了,嘴唇哆嗦著,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刀子。
吳大娘的話給了我一絲膽氣。幾天后,我拖著沒一塊好皮的身子,頂著王麗震破屋頂的咒罵,硬把她拽到了派出所。調解室里,民警皺著眉看我手臂上深紫帶血絲的牙印。我剛張嘴,王麗瞬間變臉,眼淚說來就來,她擼起袖子露出胳膊上一點快消了的淤青,聲音凄慘得能擰出水:“警察同志別聽他瞎編!是他打我!他才打人呢!看我這傷!他倒打一耙!工資卡?那是他賭錢輸光了不敢認賬,編瞎話!”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神卻穿過淚簾,毒蛇一樣死死纏住我,帶著警告和得意。民警眉頭擰成了疙瘩,手指在記錄本上煩躁地敲了敲,看看我又看看她,嘆了口氣:“清官難斷家務事……兩口子別動手,有話好好說。”
推開派出所沉重的鐵門,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冰冷的雨。雨水混著冷汗,浸透了我單薄的汗衫,貼著傷口,刺骨的寒意直往心里鉆。王麗緊緊挽著我的胳膊,臉上淚痕未干,嘴角卻難以察覺地向上挑了一下。我僵硬地轉過臉,目光掃過她溫順的假面,落在街對面公交站牌巨大的廣告上——那上面穿著潔白婚紗的新娘,笑得溫柔羞澀,像極了當年那個擰不開瓶蓋的王麗。
雨越下越密,昏黃的路燈光砸在濕漉漉的水泥地上,碎成一片模糊冰冷的光斑。我的腿像灌了鉛,機械地往前挪。那道叫“家”的門后面,新一輪血肉模糊的發薪日輪回,正滴答作響地逼近。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