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解釋上海街頭的這一現象？”

最近一段時間，社交平臺上多了不少關于上海街頭店面擺出外擺位的帖子。不少網友大贊，這樣既方便了用餐，又能更深入地在戶外感受城市風貌，是上海很“chill”的風景線。

自上海接連發布《上海綠化市容行業支持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若干措施》《關于進一步優化設攤治理 提升城市“煙火氣”工作方案》以來，外擺位這一上海老早就有過的實踐，又一次在上海市民的日常生活里，蕩起了漣漪。

外擺位看起來只是街邊小店擺出的幾個座位，但實際上，要在超大的現代城市里辦好外擺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相反，它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首先，上海的城市布局具有典型的路網密、道路窄的特點。這樣的城市構造，點與點之間連通性好，繞路少，易于行人步行，而且商家可以做“街兩邊”的生意，商業資源分布會更密，和外擺位這樣需要充分客流量支撐的設計，互相契合。

再者，外擺位對于寸土寸金的上海市區來說，的確是一個行之有效的增加小店容客空間、翻臺率的措施。不少商家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外擺位帶來的收益，幾乎能占到營收的一半。一些商家甚至會仔細規劃外擺位的設計，使之和上海的街景街貌相映成趣。

天時地利在上海有了，但人和這事，并不容易。最直接的矛盾就來自社區居民和商家顧客：商家眼里的生命線、顧客眼里的風景線，卻可能是居民眼里“占道”和“吵鬧”的源頭。從現實情況來看，很多外擺的底商樓上確實就是居住區，幾乎零距離的煙火氣，一升騰就變成了“油煙味”。

這種矛盾甚至還存在于商家之間。有外擺需求的一般是餐飲業態，但在那些街道過于狹小，實在騰挪不出更多公共空間的地方，如果強行外擺，人流一多，時間一長，很可能就擋住了兩旁非餐飲商家的生意。對這些不外擺的商家來說，是不是也不太公平？

對管理部門來說，要反復斟酌考量的因素就更多了。“外擺”和“占道”之間的界限，本就比較模糊，很多人行道已經被共享單車、非機動車占據了。如果因為外擺占道，影響了其他群體的出行權益，甚至造成交通安全風險隱患，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說，外擺看似是件小事，其中牽涉的不同群體的權益，比公眾想象的要復雜得多，要平衡這些不同利益，就更為復雜。但話說回來，有些事不能因為難就不做。事實上，上海在政策層面的探索和嘗試正在逐步推進中，通過政策主動跨前的方式，讓外擺這件事推進得更為順利。

比如，最近上海公布的優化設攤治理相關方案就明確，根據季節變化和節慶活動等特點，在地標性夜生活集聚區、水岸夜生活體驗區、文化集聚區、商圈、景區、廣場、條件具備的街區（門店）等合理拓展或優化設攤開放區域。

這些事先劃定的區域，既有現實的外擺需求，且業態接近，又有符合規定的空間條件，也不至于離居民區太近影響日常生活，某種意義上是以“試點”的方式先行一步，從而為今后更多有需求的普通街區設置外擺位提供可資借鑒的經驗。

當然，在更大的范圍內把外擺這項措施做得更好，僅靠行政力量的推進是遠遠不夠的。在城市發展治理中，要通盤考慮城市煙火氣、居民舒適度和公共安全性。多方兼顧，既需要城市發揮更精細的管理智慧，也需要居民和商家意識到自己也是社會治理和建設的一分子，協力讓外擺位的風景線更美麗，也更實用。

這是一個集思廣益、共同協商的過程，其中的關鍵在于，各方都要多換位思考：商家不要只想著眼前能多做多少生意，也想想來往行人和居民的顧慮，在收擺攤的時限和管理上能不能更自覺嚴格一些？居民能不能對城市煙火氣多些包容與理解，通過更有建設性的方式表達訴求，商量出各方都能接受的方案？當然，政府在規劃引導時也要傾聽各方聲音，把更多好建議、好做法納入進去，逐步完善，共同營造更有序且有活力的城市空間。

說到底，這考驗的是一個社會形成合意與合力從而“眾人拾柴火焰高”的能力。適用這個道理的，又何止外擺位呢？（顧杰 林子璐）

來源：解放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