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企業軟件圈,幾乎每一個做 AI 的創始人都在思考一個問題:我的產品能不能只為 “結果” 收費?
整理|牛透社;編輯|燕子
在中國企業軟件圈,幾乎每一個做 AI 的創始人都在思考一個問題:我的產品能不能只為 “結果” 收費?
客戶不再愿意為工具買單,他們要 “提效” “增收” “降本” 的明確回報,最好還能簽個對賭協議。結果導向,似乎成了下一個時代的生死門檻。
但問題是,結果到底怎么定義?能不能交付?客戶認不認?這不是一句 “按結果付費” 就能解決的。
同時,“結果付費” 似乎也正成為企業軟件領域最具爭議和期待的新范式。
在近日舉辦的 2025 AI Cloud 100 China 榜單發布會上,崔牛會創始人&CEO崔強主持了一場圓桌對話,與群核科技聯合創始人&CEO陳航、影刀RPA創始人&CEO金禮劍、硅基智能創始人&董事長&CEO司馬華鵬、像素綻放PixelBoom(AiPPT.com)創始人&CEO趙充,深入探討了“從軟件訂閱費到為 GenAI 結果付費,AI 如何重塑收入模型?”。
崔強在開場便拋出核心問題:99% 的企業軟件是否注定無法實現 “按結果收費” ?而那可能的 1%,究竟長什么樣?
對 AI 企業來說,問題并非 “能不能收費”,而是 “為誰交付、交付什么、怎么收錢”。
陳航認為,核心不是模式,而是客戶是否真正認同你的產品價值 —— 只要客戶認可,總能找到合適的變現方式。他強調,AI 落地場景的本質是效率和產出之間的匹配,“訂閱” 與 “結果” 其實只是兩種手段。
金禮劍則提出,AI 的角色不再是簡單的工具,而應成為能參與企業流程甚至組織決策的一環。但前提是你必須能定義清楚 “結果” 的邊界,否則就難以形成合理的商業閉環。
趙充則提供了另一種答案:在 ToC 與 ToB 之間,他選擇了 “創意表達” 場景的切口,用混合付費模式探索廣義的結果交付 —— 哪怕只是節省了 2 小時做 PPT 的時間,也是一種可感知的結果。
而司馬華鵬,則更堅定地站在 “結果付費” 的一端。他將 AI 比作能對賭業績的“高管”,強調只有深度參與產業、分擔業務 KPI,AI 企業才能獲得真正的高價值回報。他曾直言,“不能幫客戶賺100萬的AI,不算好AI。”
五位嘉賓最終的討論回到了最本質的問題上:什么是 “好結果” ?誰來判定?又該如何定價?
面對這些問題,答案也許還未統一,但共識正在形成:AI 時代的企業軟件,終將走向角色化、結果導向和價值閉環。
而 “結果付費”,或許正是那扇通往新范式的大門。
以下是經牛透社編輯整理的對話內容:
不是所有軟件都能 “按結果收費”
崔強:今天我們討論的話題是 AI 是否會重塑傳統的軟件訂閱收入模型。昨天我在杭州和一群創業者聊到了類似的問題,我們有一個結論:大概 99% 的企業軟件無法實現 “結果付費” 的交付模式,真正有可能做到的,可能只有 1%。
前面的分享有嘉賓提到,廣告行業其實早期就是結果付費的代表。那么問題來了:是 AI 催生了結果付費的發展,還是結果付費本身就存在,只是 AI 加速了它的落地?
另外,我也想請各位嘉賓分享:你們有沒有嘗試將訂閱模式向結果付費做轉化?如果嘗試過,效果如何?
陳航:我們做的是空間智能方向,其中最廣為人知的產品是酷家樂,目前已經拓展到家居、連鎖、電商等不同空間場景設計、工業制造、智能體訓練等多個行業,服務對象也涵蓋了各類客戶。
第一要素是用戶價值:客戶是否愿意使用你的產品,這才是核心。只有 “1” 成立了,也就是客戶真正認可你,后面的商業模式都可以靈活適配。說到底,只要用戶愿意買單,總有辦法收費。
AI 出來之后,對于很多公司尤其是涉及 3D 訓練、視頻生成的,會面臨供給和模型成本非常高的問題。如果你要做到足夠好,還得付出昂貴的云服務成本。這種情況下,按 “結果” 計費是合理的,比如 OpenAI 本身也是這樣。
所以還是那句話,“1” 更重要,模式是其次。
我們服務了很多行業,收費方式其實取決于幾個關鍵因素。前提是先假設你的邊際成本不是特別高,或者可以視為常量:
- 如果客戶的用戶群很大,比如面向大量銷售人員,訂閱模式更適合;
- 如果客戶的用戶本身就不多,那就要看效果了,可能更適合按結果收費。
AI 的加入,核心還是看是否真正提升了效率。它同時也帶來一個重要區分:
- 你的產品是解決營銷問題,還是解決成本問題
- 如果只是成本中心,那很難推動客戶長期訂閱,結果收費更有可能;
- 如果你的產品是營銷工具,能帶來更多銷售人員產出,甚至幫助企業擴大規模,那訂閱模式就更容易成立。
還有一個維度是用戶屬性:ToC 的產品更容易推行結果付費,ToB 的企業軟件則需要更復雜的說服和邏輯自洽。
所以總結來看,定價模式要考慮的三大因素是:
1. 服務對象人多還是人少?
2. 面向的是成本中心還是營銷中心?
3. 是 ToC 還是 ToB?
金禮劍:我們做的影刀 RPA 產品,最初是通過邏輯規則實現自動化,替代一些重復性強的工作。AI 出現之后,能力邊界拓寬了,不僅能執行規則,還能處理部分決策類的任務。
從客戶角度看,他們始終是為 “結果” 買單的。因此在銷售過程中,我們會深入企業的實際場景,了解員工日常的工作流程,并幫助客戶識別:哪些環節是可以被影刀替代的,這本質上也是一種面向結果的銷售邏輯。
雖然現在 AI 具備了更強的能力,但目前我們在收費模式上仍以訂閱制為主。整體邏輯是:圍繞客戶期待的結果,銷售我們的產品,以此來實現收費。
崔強:通過模型把這個問題泛化。
趙充:我們整體在做 AI Office 全家桶,核心產品是AiPPT.com,此外還有 AI 表(AiBiao.cn)、AI 好記(AiHaoji.com)等多個產品。
我們與上一代工具型產品最大的區別在于:我們直接交付結果,而不僅僅是提供工具。傳統 PPT 工具是把工具交給用戶,用戶還得自己找配圖、做內容;而我們直接幫用戶把內容生成好、PPT 做出來 —— 交付的是完整成果。
在變現模式上,我們采用混合收費:基礎功能采用訂閱制,一年內生成幾千個 PPT,價格是 119 元。
但如果用戶有更專業的需求,比如:
- 接入特定的知識庫(如,政企版本里接入主流價值觀語料庫以及增加內容審校)
- 企業定制 VI 品牌配色、Logo、字體和企業定制模版
- 協作類高級功能
這些都需要單獨付費。
也就是說,我們以 “交付結果” 為核心,同時在不同使用場景下采用差異化、混合式的變現模式。
司馬華鵬:我們是硅基智能,做的是數字人產品。相比在座幾位,我們產品單價可能是最貴的,AI 直播產品平均每套在 6~10 萬元。
我非常看好按結果收費的模式,也做了很多實踐,我認為這是真正突破 AGI 的必由之路。
為什么我們能賣這么貴?因為確實有不少客戶用我們工具創造了巨大的價值。
我舉個例子:我們今年為一家只有十幾個人的直播公司提供了 AI 能力賦能,這個公司今年 AI 直播營收預計會達到 1 億。我們也在嘗試通過深度合作獲得適當比例的收益分成。
大家都知道羅永浩最近的 AI 直播,一場下來據說能賣 5000 多萬,剛剛好他昨天也在論壇現場。
但我的問題是:如果這真的是能帶來上千萬收益的工具,賣多少錢?收多少訂閱費才合理?很明顯參與分配更加合理。
從去年開始,我們就在不斷實踐 “按結果收費” 的路徑,尤其在直播場景已經成功落地。有個國外客戶一年用 AI 賣出上億美元 GMV,我們能從中鎖定比例進行分成,這就是結果付費的直接體現。
此外,我們還用 AI 打造了多個網紅 IP,直接用這些 IP 的流量幫客戶獲取收入。4 月開始,我自己也花了兩個月時間,用我們的 AI 能力將我 “變成” 一個近千萬粉絲的知識博主。現在賬戶一個品牌廣告的報價是15~20 萬,今年預計廣告收入能做到大幾千萬。
這也是從賣工具訂閱費用走到了賣結果,只是我是個特殊客戶。
2023 年 AI 大模型熱潮時我曾經提出一個觀點:“不能幫客戶賺 100 萬的 AI,不算好 AI。”如果你的 AI 產品只敢賣 19 美元一個月,那它創造的價值應該不會比這個價格高很多。
我們有些產品之所以敢賣幾萬、幾十萬美金,是因為我們看得清楚客戶使用 AI 所帶來的直接效益。真正能做到按結果收費的 AI,才稱得上 “有價值的合作伙伴”。
我們要在這條路上孤獨的走下去。
崔強:現在的 AI 產品,不只是交付工具,還需要提供咨詢服務,甚至要貼身陪跑、親自下場幫客戶做事,這已經是在偏離 “工具” 本身的范疇了,不是嗎?
司馬華鵬:純 AI 工具創造的價值,隨著競爭加劇,給客戶報價格一定會越來越低,甚至走向免費和開源。
就像最近很火的泡泡瑪特創始人王寧講的,凡是 “有用” 的東西最終都會卷進價格戰,因為 “有用” 本身意味著高度可替代。
相反,泡泡瑪特做的是 “無用之用”,比如:Labubu,雖然功能性不強,但帶來了巨大的情緒價值,還有投資屬性,隨手轉手可能就能賺幾倍。
所以回到 AI 競爭本質,我們要避免陷入價格戰,而是要真正為客戶創造價值,并通過結果分成獲得收益。
比如自動駕駛技術一旦成熟:你是像特斯拉一樣自營出租車運營公司,還是把技術賣出去?道理顯而易見。
再比如,如果你開發了一個 AI 炒股軟件,它能夠炒股賺錢,你是直接賣軟件,還是自己用它自營炒股賺錢?用最基本的經濟學常識就能得到答案。
與其吹噓你的 AI 能提升多大的效率,不如親自下場,用它幫客戶賺錢,最后參與分潤,深度參與行業變革。
我們已經在短視頻、直播、情感陪伴等領域實踐了這一點,并建立了大量自營業務。預計未來我們自營收入將占到整體收入的 2/3,而傳統賣軟件的收入占比會逐步下降。
結果付費,會走向 “深水區” 嗎?
崔強:這次邀請四位嘉賓對話,我突然發現你們的產品都偏向工具層面,幾乎沒有涉及到管理層面。這也可能代表了一部分人的聲音。
“結果付費” 的概念被廣泛使用,但它到底意味著什么?按結果付費,最終可能意味著深入到產業鏈的各個環節,一旦這樣,事情就變得復雜,難以保持工具本身那種快速復制的特性。
我想問:未來真正的結果付費,是否會沿著這條深入產業鏈的方向發展?
趙充:結果付費有很多層次,不一定非得深入客戶生意幫他賺錢才算交付結果。
比如我們客戶的客單價也有很高的,有幾十萬的,針對的是政府辦公提效這樣的結果交付。顯然,我們做不到幫你寫一個融資用的商業計劃書的 PPT,然后從融資收益里分錢,這不現實。
但我們能做到的是,把客戶原本需要 2 小時完成的 PPT 工作縮短到 2 分鐘,他愿意為這個結果付費。很多企業老板認可這一點,比如美的的老板明確表示不寫 PPT 了,公司直接采購我們的產品。
除了訂閱收入,我們也提供個性化的 PPT 制作和定制服務。我們背后有龐大的創作者生態,中國大部分 PPT 領域專業創作者都在我們的社區,能接活幫客戶交付成果,這也是一種結果交付的體現。
崔強:昨天在 “杭州論劍” 討論時,我很羨慕香港市場。比如做一個表單處理,就能帶來 15 萬港幣的收入。
很多工具類產品本身并不涉及復雜交互,更多時候是依靠生態合作伙伴幫客戶實現交付,實際上這也是一種結果交付。無論是幫客戶節省十倍的人力,還是直接帶來收入增長,企業軟件面臨的最大難點是什么?
金禮劍:數字化的本質,是為了應對人力資源中的各種不確定性。員工可能隨時離職、需要不斷培訓,這些都是隨機性因素。人類社會的發展,從采摘時代到農耕,再到如今的數字化,都是在追求更高的確定性和柔性制造能力。
結果付費,本質上是我們對確定性的追求。過去客戶購買軟件時,會反復探討軟件能帶來什么價值,內部做大量驗證,最終才會堅定地走向結果付費的方向。
但我們面臨的最大難題是,影刀的應用場景非常多樣,價值難以統一衡量。要做結果付費,比如 “幫你操作一次點擊收多少錢”,難度極大,因為每個崗位的價值不同。
因此,我們目前只能采用訂閱模式收費。但從用戶需求和我們希望傳遞的價值來看,本質上還是按結果交付。
崔強:你提到數字化是解決用戶不確定性的焦慮。前幾個月我們也討論過,如果每個人都拿著 “加特林”(強大工具),A 公司和 B 公司都具備類似能力,在中國市場競爭激烈,快速卷起來,價格優勢很快消失,那該怎么辦?
陳航:我們目前已經是全球最大的空間設計平臺,同賽道里擁有最多的月活躍訪客數。
這并不影響不同企業的使用效果:A 企業可能用得更好,B 企業用得稍差。A 企業借助新的 AI 技術,實現了更智能化和更高效的運營;B 企業則通過我們的系統對接,實現了設計與生產的一體化。
如果我們的軟件過于單一,不能覆蓋更多維度需求,那就是我們的短板。我們需要在這個泛場景下解決更多問題,這對底層引擎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
此外,如何做好系統集成和組織管理,也是一大挑戰。
核心還是要把自己的軟件做到極致,確保產品和服務遠超競品。
陳航:AI 帶來的變化可能會更快。我們需要更敏銳地捕捉新的技術,并將它們集成到自己的體系中。比如 VAST 的Tripo AI,通過圖片生成精細的 3D 模型,然后直接導入酷家樂平臺,這樣上下游協同效果很好。
我們應該更好地整合新的 AI 能力。回顧十年前移動互聯網爆發的時代,雖然當時涌現了很多創新企業,最終仍是幾大巨頭占據主導。
那些在上一輪積累中成長起來的企業,應該在當前時代更積極地擁抱 AI。畢竟我們的創始團隊仍在,而不像美國一些公司創始人已經離開。
結果付費的底層挑戰:誰來定義價值?
崔強:我想提一個問題。最近紅杉的會議里,大量討論結果付費這個話題。先不談我們自己做的業務,面向整個企業軟件的大市場,往結果付費方向走,最大的挑戰是什么?
司馬華鵬:我們把 AI 看作一種 “生命體”,一種硅基勞動力,按結果付費的邏輯,其實就像招聘一個員工,敢跟你對賭業績,而不是對賭工作時間。
目前,企業里大多數員工是對賭時間,也就是說,員工上足了班發多少錢;但少數優秀員工會說:“我今年幫你完成多少業務,拿多少提成。”
一個好的 AI 應該更像這樣的高管,而非普通員工。
從生物進化角度看,如果一家公司有 1000 個 AI 為客戶工作,我希望實行多勞多得的制度:表現好的 AI 獲得更好的算法和算力支持,表現差的則減少資源。這樣形成一種新的生產關系,通向 AGI 的生產關系。
以我們 AI 直播為例,每個客戶算力配置是平均的,但效果差異巨大:有人用同樣資源賺千萬甚至億元,有人則效果平平。未來的 AI 不應是平均輸出,而應基于個體成長和發展獲得差異化資源。
目前全球大模型發展受阻,我認為這不僅是 AI 作為勞動力的問題,更是 AI 面臨落后生產關系引起的問題。回想 1978 年以前的中國,大鍋飯導致不少農民再努力也吃不飽,直到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釋放了生產力。AI 的發展同樣需要突破落后的生產關系,避免 “大鍋飯” 式的平均主義。
舉個例子,我們的 AI 直播客戶,一個直播間我們給他每月投算力算法價值幾百萬,但能賺回幾千萬,使用的都是最先進的算法,甚至是定制算法,這推動了 AI 的 “物種進化”。平均主義只會導致平庸主義。
假如未來有一萬輛自動駕駛汽車出去完全自主干活賺錢,如果收益無法讓 AI 系統分享到,無法獲得好處,這些算法就會趨向于讓這些車停在原地。反之,如果 AI 能獲得正反饋,得到投資和激勵,最終 AGI 的發展才真正有望突破。
如果未來硅谷出現一家能包寫論文、甚至包拿諾貝爾獎的 AI 公司,這將對我們這些做工具的企業沖擊巨大。
現在兩國在人工智能上競爭激烈,如果美國那邊 AI 公司追求 “造上帝”,我們只是專注于找到小場景落地,長期競爭之后,就會拉開巨大的差距,我們這些中國創業者有責任在戰略上做好布局,為國爭光。
目前大模型市場仍在價格戰的競爭階段,這屬于低級競爭。我們需要更多像王寧這樣有深度思考的企業家,跳出低端競爭邏輯,開發出擁有核心技術且敢賣高價的 AI 產品,基于基于真實客戶價值參與結果分成,這才是 AGI 發展的關鍵。
如果只從勞動力層面看問題,目前的 AI 就像 1978 年以前的我國農民,努力也難有突破。只有賦予 AI “多勞多得加雞腿” 的能力,真正提升其價值,才能迎來下一個 AGI 時代。
崔強:我覺得最核心的挑戰是環境和價值機制。有沒有一個獎懲體系,能夠保證 AI 能 “包教包會”,還能 “包分配” 收益?聽了大家的分享,我深有感觸。
趙充:這個問題的核心是如何定義不同工種的價值。
以寫 PPT 為例,制作一份 PPT 可能涉及兩個工種:一個是博士水平的內容搜集和整理者,能夠理解上下文并撰寫文字內容;另一個是設計師,負責視覺和表達的美化。這兩類工種月薪可能分別是 2 萬和 1 萬,加起來大約 3 萬。
不同場景下用戶對價值的感受也不一樣。比如我們有個場景,是幫大四學生把畢業論文做成 PPT,用戶愿意支付的價格大概是 39 元一個月。
8 月底,我們將推出基于 Agent 的 PPT 版本,能夠模擬投資人或咨詢分析師的水平,利用深度調研能力做呈現,這種服務的價值可能達到幾百美元。
本質上,我們是用 Agent 替代一個人甚至一個團隊。如果能把各個工種的價值準確量化,收費模型就能據此做調整。
歸根結底,和司馬兄的觀點一樣,本質就是 “賣人”。
司馬華鵬:硅谷的 Palantir 這類公司已經號稱利用 AI 幫助客戶 “打贏戰爭”,這是真正意義上的結果導向型企業。
如果中國未來沒有出現類似這樣的公司,我們不僅在基礎大模型上會落后,更會在商業落地能力上產生巨大差距。
崔強:既然不同工種的定價差別很大,從幾百到幾萬不等,那么你的產品會根據不同角色來定價嗎?或者說,你會讓不同角色分別購買不同的服務?
趙充:是的。我們有專門的黨政版本,針對公務員設計的 App,外掛主流價值觀語料庫、紅色模板和內容審校。這個版本的定價比標準版貴五倍,標準版是 99 元,黨政版定價 499 元。
醫療、金融、教育等行業也有不同的差異化定價,主要根據知識庫內容的獲取難度來區分。
金禮劍:我認同趙充的觀點,核心問題還是我們如何衡量和量化產出的結果。
比如,一家公司的銷售業績可以直接按照結果付費,但市場部門的工作很難用明確的結果來衡量和付費。整體來看,企業輸出的結果系統非常復雜,很難想象 CRM 或 ERP 這類系統能全面采用結果付費。
結果付費更適合那些具體且可量化的場景。
陳航:這是一個好時代,AI 帶來了很多新的變量。過去大家習慣按賬號收費,變量少、可調參數少。現在用戶價值確定的前提下,關鍵是找到客戶愿意接受的收費方式,同時實現最大收益。
剛才提到的黨政模板和普通大學生 AI 等級的區別,說明了針對不同客群要做差異化匹配。背后涉及很多維度,關鍵是客戶需求的多樣性。
我昨天聽了很多分享,感覺大部分創業者還沒深入行業邏輯。我們公司經歷了十幾年創業,打穿了大行業,也在特定行業做了探索,會有更多思考。
新一代 AI 公司靠一個接口和 API 起量固然快,但后續必須了解客戶是誰,行業背景,具體環節,內部組織結構等。
中國企業常說按結果付費,但從老板層面到組織和 HR 體系,解決不同層級的認知差異很難。老板覺得好,具體到每個人如何購買、如何消耗 token,還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
只有深入行業細分,才能帶來真正的變革。正如那句話,只要你的價值夠好,“買的不如賣的精”,總能找到解決辦法。
“好結果” 誰說了算?
崔強:我有一個一直困擾的問題:“好的結果” 到底如何定義?最終評價權在客戶手上,那我們怎么判斷什么是 “滿意” 的結果?
另一個擔憂是:客戶可能永遠不滿足。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制定一個明確的付費標準?怎么交付一個客戶認可、且我們也能接受的結果?
司馬華鵬:我們服務金融行業已有六七年。如果你把軟件賣給銀行,那挑戰的就是它的 IT 部門,它是你的對手。我們每年對一家銀行的銷售額可達幾千萬,但一旦超過某個閾值,他們的研發團隊就會建議自研代碼替代對外采購。這就是中國 SAAS 普遍的困局。
但如果你賣的是 “結果”,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我們曾服務過一家銀行,其年度營銷費用達數百億元。如果我們參與并拿到 3%-5% 的分成,那就是幾十億的收入規模。中國曾有不少互聯網金融公司幫助銀行發放貸款,利潤極高。但后來政策限制,這種模式被叫停。
現在我們更傾向于直接與業務部門合作,因為他們有KPI壓力。例如,曾經一家銀行計劃發行千萬張信用卡,每張卡的提成是 100 元以上,這就是一筆高達幾十億元的生意,而我們的 AI 完全有能力承接這類營銷任務,從打電話到短視頻到直播,其實 AI 的營銷能力是很高的。否則,他們的信用卡發卡員還在拉著拉桿箱滿街地推。
跟美國相比,中國 SaaS 發展不起來,很大的原因是不敢包結果。但互金行業證明過,這條路是可行的。只要敢于承包營銷和交付結果,就有可能出現 “悶聲發財” 的 AI 公司,真正為大 B 端承擔結果并獲取高額分成。如果只賣工具,面對的是 BAT 這樣的巨頭,它們可能就在你剛發現 PMF(產品市場契合)100 米外等著你,很快利用流量和資本優勢把你干掉。
未來中國能出現百億、千億收入規模的 AI 公司,關鍵是要圍繞 “賣結果” 來做。美國靠 SaaS 訂閱做出了一批上億美金的 AI 公司,而中國一定要靠結果付費模式來走出自己的 AI 路徑。
崔強:賣系統、賣工具,更多是面向專業用戶,通常是 IT 部門;而賣結果,則是面向業務部門,比如營銷、人力這些需要直接交付業績或成果的團隊。
司馬華鵬:對。賣給 IT 部門的時候你是它的對手。
崔強:IT 部門覺得你在動它的奶酪。
司馬華鵬:他們會覺得自己可以做。
趙充:我們的商業模式與司馬兄不同。我們服務的對象是全球超過 10 億的白領、老師和學生,其中很多并不屬于業務崗位,也沒有盈利訴求。像 HR、行政、教師和學生這類用戶,即使使用我們的產品,也不涉及按 “結果” 付費。我們走的是廣度路線,而司馬兄更多是深入產業鏈、走深度路線。
盡管如此,我們也可以衡量交付的 “結果”。例如在做結構化 PPT 時,需要外掛各種行業知識庫和企業知識庫,還要有優質配圖。我們集成了 5 億張版權圖片,提升圖文并茂的表現力。
此外,我們還有 AI 表產品,幫助用戶進行可視化呈現。每個場景下的呈現需求也不一樣,我們重點聚焦在這些 “創意表達工具” 的環節。
比如 “論文變 PPT” 這個場景,用戶會要求封面帶有自己學校的地標性建筑。北大的學生如果用了清華的模板,就不會滿意。
這種深度場景化的理解和交付,是我們產品思考的重點。
崔強:只有 AI 能做到這一點。傳統通過量化方式很難實現,因為 AI 能夠識別你是誰,并據此精準匹配和生成你真正需要的內容。
金禮劍:司馬提到中國軟件發展的難點,我認為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在沒有 AI 之前,軟件的產出價值不高,客戶很難直觀感知到其價值。
但現在有了 AI,能直接呈現更高價值的結果,客戶的感知更強,付費意愿也明顯提升了。
這是我在市場中切實感受到的變化。
陳航:什么是 “好的結果” ?在我看來,客戶認可的結果就是好結果。很多客戶并不關心你交付了多少細節,只要產品 “能用” “用得順”,他們就愿意買單。
關鍵在于怎么在用戶和客戶之間找到平衡點。我一直強調第一步要關注用戶,尤其是在 AI 快速演進的時代。但發展到一定階段后,就必須面對用戶和客戶之間存在的結構性矛盾。
比如老板希望省錢、提高營銷效果,但 IT 部門可能會說我們自己做更便宜。最終必須在這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形成一個適配的生態結構。
我認為這需要一個過程,大多數人對 AI 的接受沒那么快。
AI 帶來的 “造神” 式能力,與我們中國講求 “共同富裕” 的社會背景之間,也存在一定的張力。
從個例到主流:結果付費的未來已來?
崔強:大家用一句話來判斷一下:未來 3 到 5 年,結果付費會不會從個例走向主流?未來的 “結果” 可能有很多種形式,不只是收入提升,還包括提效、降本等。你們怎么看?
司馬華鵬:我們一直強調 AIGC 的 C 就是 Cash,要利用 AI 去 “印鈔”,如果你找不到 AI 直接變現的模式,我開個玩笑,那為什么不用你那些 GPU 去 “挖礦” ?挖礦對算力的利用效率最高,只是現在受到國家政策限制。
我認為,接下來海外會出現一個非常大的產業方向:區塊鏈 + AIGC。這是硅基文明演進的重要路徑。
硅的三大轉化方向就是 AI,區塊鏈和新能源,當能源、金融、算力與算法結合,硅基生命將形成一個自我進化的閉環系統。
所以,我認為要 “躲在結果里” 迎接下一輪價格戰。
如今大模型推理成本每隔十幾個月就會下降 90%,今年可能還能收到幾十美金的收入,明年就可能只有幾美分。
如果不能真正與產業結合、以結果為導向,那接下來的競爭會非常危險。更重要的是,很多真正悶聲發財的公司已經悄然走到了這條路上,并不在臺面上熱烈討論。
趙充:從工具到助理是必然趨勢,而且已經在發生。AI 正在逐步取代人力,我們也在圍繞這個方向做兩方面努力:
第一,直奔終極形態。我們希望從工具進化為懂用戶的創意設計助理,比如你通過語音說 “寫一個綠色的 PPT,多少頁,受眾是誰”,系統就能直接生成交付結果,這一幕很快就會變成現實。
第二,打造 AI 全家桶。以 AiPPT.com 為核心,我們陸續加入了表格、PDF、文檔、音視頻轉錄等功能,真正讓打工人 “早用早下班,早用早升職,早用早加薪”。這是我們努力的方向。
金禮劍:AI 正在重塑所有軟件,使軟件能力越來越強大。與其糾結訂閱還是結果付費,更重要的是如何將AI與工具深度結合,為客戶創造更高價值。在價值形成后,合理的收費模式自然會水到渠成。
陳航:AI 能否更好地應用到各行各業,依賴于大家的共同努力 —— 從底層算力,到應用接口,再到產品和解決方案,最終實現行業的深度落地。
目前仍處于早期階段,正因如此,才給所有人帶來了更多機會。
崔強:大家不必過于焦慮,紅杉的討論讓很多人緊張,但這只是一個方向,值得關注,卻不必恐慌。
阿里的同學提到,未來會有多少角色,就會有多少個 Agent。正如趙充所說,我們需要定義每個角色能帶來什么結果,再為它賦能,創造價值。
按照這個邏輯,未來所有軟件形態都會圍繞人和角色展開,為這些角色交付價值和結果。這樣的軟件才是真正好的軟件,才能獲得應有的收益和地位。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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