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代文學的星空中,程莫深的短篇小說《在地鐵上》猶如一柄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剖開了權力規訓下的現代人生存困境。這篇不足萬字卻意蘊豐厚的小說,通過地鐵車廂這個微型社會劇場,展現了權力如何滲透進毛細血管般的日常生活。當官僚康喜文與被迫改名的趙小玲在偶然中相遇,兩個被體制異化的靈魂在密閉空間里上演了一出存在主義的荒誕劇。
本文將從權力異化、空間政治與敘事策略三個維度,解析這部作品如何以黑色幽默的筆調,完成對中國式權力關系的文學祛魅。透過那些震顫在口罩鋼絲骨架間的權力博弈,我們得以窺見程莫深對現代人生存境遇的深刻洞察與人文關懷。
流動空間中的主體性潰散
地鐵作為后現代城市的典型流動空間(liquid space),在小說中成為身份溶解的催化劑。康喜文刻意選擇的"局長-乘客"雙重身份并非主動偽裝,而是拉康鏡像理論中的"誤認"——他企圖通過大衣與口罩構建新主體(普通市民),卻因趙學武的出現暴露出符號界(Symbolic Order)對實在界(the Real)的永恒壓制。這種撕裂感體現在:
"他不斷調整口罩鋼絲條的手指突然僵住"(身體失控)
"眼角余光掃到第三排座位時,喉結上下滾動三次"(生理暴露)
程莫深在此揭示了權力者更深層的恐懼:當剝離制度性身份后,康喜文本質上與趙學武同樣是被拋入地鐵系統的"無差別肉體"。
命名暴力與存在性羞恥
趙學武被迫更名為"趙小玲"的事件,可從克里斯蒂娃"賤斥"(abjection)理論重新解讀:
符號性閹割:原名"學武"承載的父權制期待(尚武精神)被置換為"小玲"隱含的服務性氣質。
羞恥生產機制:新名字使其在地鐵中形成條件反射般的"弓腰反應",印證薩特"他人即地獄"的論斷。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小說刻意模糊趙學武/趙小玲的真實樣貌,僅以"灰西裝后腦勺"指代,這種表征的缺席恰恰證明其主體性已被權力話語徹底殖民。
單向窺視中的存在困境
結尾處康喜文持續張望的荒誕場景,實為海德格爾"常人"(das Man)狀態的具象化:
凝視的悖論:當權力者成為窺視者時,其凝視對象(趙學武)已虛化為權力結構的投影。
存在的懸置:隧道燈光制造的頻閃效應,隱喻著主體在制度與自由間的永恒搖擺。
這種敘事設計使作品超越具體社會批判,抵達存在主義文學的核心命題——當個體被拋入既定權力網絡后,任何反抗都可能是權力結構的再生產。
程莫深的現代性書寫策略
相較于傳統現實主義作家,程莫深通過: 物象的哲學化(口罩→存在之遮詮),動作的符號化(縮脖→主體萎縮),空間的意識流化(隧道→規訓通道),實現了對中國當代文學存在主義書寫的突破。程莫深通過非線性敘事(如地鐵換乘時的時空跳躍)與意象疊加(如不斷切換的地鐵線路圖),將存在主義命題嵌入日常生活場景,使作品超越具體社會批判,抵達對人性本質的追問。程莫深通過非線性敘事(如地鐵換乘時的時空跳躍)與意象疊加,將存在主義命題嵌入日常生活場景,使作品超越具體社會批判,抵達對人性本質的追問。
文學價值的當代啟示
《在地鐵上》的價值不僅在于對權力關系的尖銳批判,更在于其對人性困境的悲憫注視。程莫深暗示了現代人的精神困境:在制度規訓與個體覺醒的夾縫中,任何反抗都可能是權力結構的再生產。這種深刻的悖論性思考,使作品超越了簡單的社會批判,成為當代中國文學中罕見的存在主義文本。程莫深以文學手術刀剖開的不僅是權力肌理,更是現代人尋找自我認同的艱難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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