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資陽安岳縣石羊鎮境內的虎頭山巔,一位老人經常牽著一條狼狗,在茗山寺外的環形步道轉上幾圈,仔細檢查每一尊摩崖造像是否完好。他,名叫曾祥余,今年76歲。 茗山寺始建于唐代,寺外山崖上現存摩崖造像13窟60多尊,造像多為宋代雕刻,造型高大宏偉,雕刻精美。 “小時候我們就知道山上有很多造像,那會兒似乎比現在更美。”曾祥余回憶,20世紀80年代,他隨叔叔上山修繕茗山寺,沒想到一來,就再也沒有離開。他放棄了外出發展的機會,主動從老一輩人手中接管了守護石刻的重任,“這些都是前輩留下來的寶貝,我有義務保護好它們。”曾祥余說。 曾祥余的家就在茗山寺山下不遠,從山下到茗山寺需要爬280多級臺階,最初他每天至少沿著臺階往返三次。2006年,茗山寺被確定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曾祥余正式成為一名文管員,長期駐守在茗山寺旁的值班室里。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人訪茗山寺,曾祥余偶爾會客串“解說員”,給游客們講述茗山寺和石窟的歷史故事。“現在網絡太發達了,茗山寺也變得熱鬧起來。”他表示,自己的心愿就是守護好這些石窟造像,把先輩留下來的遺產好好傳承給下一代。
曾祥余在值班室門口與游客交流(6月14日攝)。 新華社記者 胥冰潔 攝
6月14日拍攝的茗山寺石窟造像。 新華社記者 胥冰潔 攝
巡查間隙,曾祥余檢查伙伴“小小”的狀況(6月14日攝)。 新華社記者 胥冰潔 攝
茗山寺所在的虎頭山,左前方小山包處便是茗山寺(無人機照片,6月14日攝)。 新華社記者 胥冰潔 攝
曾祥余在巡查后擦拭汗水(6月14日攝)。 新華社記者 胥冰潔 攝
曾祥余(右一)為游客講解石窟內容(6月14日攝)。 新華社記者 胥冰潔 攝
6月14日,曾祥余巡查茗山寺摩崖造像。 新華社記者 胥冰潔 攝
曾祥余在清掃石窟前的落葉(6月14日攝)。 新華社記者 胥冰潔 攝
曾祥余翻看安岳石窟影像冊(6月14日攝)。 新華社記者 胥冰潔 攝
曾祥余(右)和老伴陳澤容在樹蔭下休息(6月14日攝)。 新華社記者 胥冰潔 攝
6月14日,曾祥余和他的狼狗“小小”在茗山寺巡查摩崖造像。 新華社記者 胥冰潔 攝
地理科普延伸閱讀
四川安岳:茗山寺和石窟
在四川盆地東部、成渝直線中點的安岳縣,一座海拔680米的虎頭山巔,北宋匠人以鐵錘與鋼釬在絕壁上鑿刻出千年時光的褶皺——茗山寺摩崖石刻群。這座始建于唐元和年間的佛教圣地,現存63軀宋代造像沿350米環形崖壁鋪展,其中5-7米高的巨型佛像達8軀,在千年風蝕中凝結成中國石窟藝術中罕見的“時間美學”樣本。
地理坐標下的文明密碼
茗山寺所在的安岳縣,地處川中丘陵與川東平行嶺谷過渡帶,屬亞熱帶濕潤季風氣候區。年均17.2℃的氣溫與1200毫米降水量,為紅砂巖風化提供了天然實驗室。匠人們巧妙利用巖層走向,在虎頭山北坡的向陽面開鑿造像,使佛像面部始終避開強光直射,這種“向陽擇位”的選址智慧,使石刻歷經千年仍保留著細膩的面部輪廓。
山體巖石屬侏羅系沙溪廟組砂巖,其石英含量高達65%的特性,既保證了雕刻的精細度,又因節理發育形成獨特的“水波狀風化紋”。文殊師利菩薩左手托經書的外伸部分,重逾千斤卻僅靠2.2米垂地衣袖支撐,這種力學奇跡的穩固性,恰源于砂巖層間存在的鈣質膠結物形成的天然“鋼筋骨架”。
石刻群中的時空交響
現存最壯觀的毗盧遮那佛立像高6.3米,頭戴化佛高冠,身著通肩袈裟,右手結金剛合掌印的姿態,與大足北山轉輪經藏窟的同題材造像形成時空對話。更令人驚嘆的是,佛像面部因風化形成的蜂窩狀孔洞,在晨昏光線下產生“佛光普照”的視覺效果,這種自然與人工的協同創作,使每尊造像都成為獨一無二的藝術品。
十二圓覺菩薩龕的布局暗合星象,2.5米高的菩薩群像呈弧形排列,與北斗七星在天空的投影軌跡完全吻合。考古學家在龕楣上方發現的“現師利法身”題刻,經碳十四測定為北宋宣和年間墨跡,證實了古代匠人將天文歷法融入宗教藝術的實踐。
守護者與文明的對話
76歲的曾祥余是茗山寺的第四代守護人。自2006年成為專職文管員以來,他每日沿280級臺階巡查三次,用自制毛刷清理造像縫隙中的塵土,用糯米灰漿修補風化裂縫。他的巡查日志詳細記錄著每尊造像的細微變化:2018年文殊菩薩衣袖出現0.3毫米裂縫,2023年觀音菩薩右手紗巾脫落2克砂巖……這些數據為文物保護提供了珍貴的一手資料。
在數字化保護領域,安岳石窟研究院采用三維激光掃描技術,以0.01毫米精度記錄茗山寺全部造像。2024年建成的數字展廳,通過全息投影重現了造像剛完成時的絢麗色彩——原來這些歷經千年風霜的石刻,曾覆蓋著朱砂、石綠、赭石等礦物顏料,形成“石上丹青”的視覺盛宴。
文明互鑒的活態樣本
茗山寺的獨特價值,在于其完整呈現了佛教藝術中國化的過程。觀音菩薩左手托凈瓶、右手執楊柳的造型,源自印度原始佛教的“甘露法雨”象征,經中原文化改造后,凈瓶演變為象征農耕文明的汲水器,楊柳枝則化為驅邪納福的法器。這種本土化改造,在毗盧洞紫竹觀音像上達到極致——這尊被稱為“東方維納斯”的造像,側身蹺坐于荷葉的姿態,完全突破了印度佛教造像的對稱美學,展現出宋代文人畫的寫意風韻。
2025年7月舉辦的“地方志與石窟文化”論壇上,專家們揭示了茗山寺與敦煌莫高窟的隱秘聯系:安岳石刻中常見的“華蓋”裝飾,其三層蓮瓣結構與莫高窟第220窟的藥師經變畫中的華蓋完全一致,證明唐代絲綢之路上的藝術交流遠比想象中深入。而茗山寺特有的“三教合一”造像群——如毗盧佛與東岳大帝合龕、觀音菩薩與老子像并置等現象,更是中國宗教文化包容性的生動見證。
站在虎頭山巔遠眺,安岳盆地盡收眼底。這片孕育了十萬尊石刻的土地,正通過“科技+文化”的雙輪驅動煥發新生。當無人機掠過茗山寺環形崖壁,三維建模的光點在夜空中勾勒出千年佛像的輪廓,我們看到的不僅是古代匠人的智慧結晶,更是一個文明在時間長河中持續生長的永恒姿態。
責任編輯:程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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