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是靠身高贏得尊敬，而是靠智慧和知識。”

——車瑪，1925年接受《紐約先驅報》專訪時說

1881年，紐約港一艘意大利輪船靠岸時，海關官員目睹了荒誕一幕：經紀人莫里斯·德弗里斯高舉雙手喊道：“我只帶了一件‘口袋里的東西’上岸！”

他身后走出一個戴寬檐帽、身高僅71厘米的東方男子。

這名男子叫車瑪（Che Mah）——一個被歐美媒體稱為“世界最矮人”的舟山侏儒，卻讓英國威爾士親王陪他打牌，用五國語言調侃記者，更用三場跨國婚姻書寫了驚世傳奇。

1838年（道光十八年），浙江舟山一戶農家誕下一個男嬰，取名“曾毛”（簽名考證）。

他患先天性侏儒癥，成年后身高僅71厘米，體重18公斤，在晚清封閉的漁村中被視為“災星”。村民避之不及，家人羞于承認血緣，甚至用石子驅趕他出門乞食。

“當時無人知侏儒是病，只當是妖邪附體。”舟山文史學者夏志剛在地方檔案中發現，車瑪少年時唯一的生存技能是蹲在集市耍猴人旁邊模仿動作，換取零星銅板。

命運的轉折發生在1865年（同治四年）。

美國“馬戲之王”巴納姆的星探在寧波物色奇人時，發現車瑪正用竹竿與孩童爭奪半塊發霉米糕。星探記錄道：“他搶到食物后竟對孩童鞠了一躬說：‘承讓了，小俠客！’——這種幽默感與悲慘處境的沖突，正是巴納姆要的‘東方奇觀’。”

車瑪被包裝成“來自中國宮廷的千年矮人”，與江西巨人詹世釵（身高2.6米）組成“天地組合”。巴納姆編造故事稱：“車瑪是紫禁城秘藏的人偶，曾為同治帝表演仙術！”

歐美觀眾為這對反差巨大的“東方奇觀”瘋狂：

倫敦演出：三天門票收入相當于普通工人20年薪資；

肖像經濟：印有車瑪形象的蛋白名片照被炒到1英鎊/張（當時牛肉價格僅0.03英鎊/磅）；

皇室營銷：巴納姆散布“威爾士親王邀車瑪打牌”的緋聞，引發貴族追星潮。

但車瑪的智慧遠超商人預期。當記者嘲諷：“你真是世界最矮嗎？”他微笑回應：“當然不是！只是比我矮的成年人都躲起來了——畢竟這年頭，聰明人都懂藏拙。”

車瑪的私人生活比演出更轟動。他一生經歷三段婚姻，對象皆為正常身高西方女性，顛覆了19世紀種族與身體歧視的潛規則：

珀利（Pearly）：同為侏儒的馬戲團演員，34英寸（86厘米）高的美國少女。兩人1879年結婚照風靡歐美，明信片背面寫著“展覽上最智慧的一對”。這段婚姻因珀利難產去世終結。

路易莎·科爾曼：馬戲團“空中飛人”，身高超1.7米。她被車瑪的幽默吸引主動求婚，卻在婚后索要天價分手費。車瑪嘆息：“她說我給不了‘完整的生活’——有些事確實與身高無關。”

諾拉·克利夫蘭：體重90公斤的管家。她為車瑪洗衣做飯14年，卻被以“感情不和”拋棄。隱秘信件透露真相：諾拉多次出軌，車瑪為尊嚴主動離婚。

1905年，67歲的車瑪買下印第安納州農場退休，卻因不善經營破產。

當地報紙調侃：“小矮人連稻草堆都搬不動！”他反諷道：“我花70年學會用頭腦生活，你們卻想看我干苦力？”

1926年，車瑪以89歲高齡離世。他的葬禮設計充滿黑色幽默：

鉛襯棺材：防尸體被盜去巡回展覽；

山頂墓穴：葬于諾克斯皇冠山公墓最高點，墓碑刻“此處安息著俯視世界的矮人”；

遺物拍賣：實心金鏈與五字母戒指（刻“CHE MA”）拍出天價，見證一代奇人財富。

車瑪的傳奇暗含雙重悖論：

一方面，他是身體剝削的受害者。

巴納姆博物館將侏儒、長須女等“怪胎”明碼標價，維多利亞時代所謂“異域風情秀”本質是殖民凝視的狂歡。

另一方面，他實現了不可思議的階層跨越。從舟山乞丐到擁有農場、周游列國的富豪，他直言：“在故鄉我連牛欄都進不去，在歐美卻能走進皇宮！”

他的智慧在于看透游戲規則：當記者問“為何容忍被當怪物展覽”，車瑪晃著酒杯笑道：“他們花錢買票看我，而我用他們的錢買自由——你說誰才是籠中鳥？”

2020年，舟山學者夏志剛在檔案館發現泛黃船票存根，考證出車瑪真名“曾毛”。

當地啟動“奇人故里”旅游計劃，卻在車瑪出生地遭遇尷尬——

村里老人堅稱：“族譜從無侏儒！定是洋人編的謊！”

而在美國諾克斯鎮，車瑪墓碑已成為“反歧視圣地”。每年4月15日（車瑪誕辰），身高障礙者在此放置鮮花，花瓣掩映的碑文正是他那句名言：“智慧是靈魂的身高。”

車瑪用71厘米的身軀丈量了晚清到爵士時代的鴻溝。他被迫成為“怪物”，卻主動選擇成為傳奇——當世界給你貼上標簽時，最好的反擊是把標簽變成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