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雨絲斜斜地織著，咖啡館的玻璃窗蒙上一層薄霧。穿米色圍巾的女孩把筆記本電腦往窗邊推了推，試圖看清街對面的公交站牌。她的手指在鍵盤上懸了許久，最終還是合上電腦，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 —— 熱拿鐵已經涼透，奶泡在杯壁上留下斑駁的痕跡，像幅未完成的畫。

鄰座的老太太突然輕咳兩聲，打破了沉默。她面前的伯爵茶冒著裊裊熱氣，骨瓷杯把手的弧度剛好嵌進她布滿皺紋的掌心。"姑娘，看你對著電腦發了半天呆，是遇到難處了？" 老太太的聲音帶著江南口音的軟糯，像浸過溫水的棉線。女孩愣了愣，看見老人耳后別著的銀發夾，水鉆在頂燈折射下閃著細碎的光，像落了片星星。

沒等女孩回答，玻璃窗被推開條縫，冷風卷著片銀杏葉撲進來，正好落在女孩的筆記本上。推門進來的男生慌忙道歉，手里的素描本嘩啦散開，幾張速寫滑到老太太腳邊。畫上都是這家咖啡館的靠窗座位，晨光里的、暮色中的、飄雪時的，每張畫的角落都有個小小的笑臉符號。

"這是......" 女孩撿起最上面的畫，突然睜大了眼睛。畫里的窗邊坐著個戴耳機的女孩，正對著電腦皺眉，手邊放著杯沒喝完的拿鐵，和此刻的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男生撓撓頭，耳尖泛起紅："上周看到你坐在這里，覺得光影特別好...... 沒經過同意就畫了，抱歉。"

老太太笑著把速寫本推回去："年輕人的眼力就是好，我每天來這兒喝茶，怎么就沒發現窗邊的光這么好看？" 她忽然指著畫里的角落，"這個小笑臉，倒像是我孫女常畫的記號。" 男生眼睛一亮："您孫女是不是在對面中學讀高二？扎馬尾辮，總穿紅色的運動鞋？"

雨不知何時停了，陽光捅破云層，在玻璃窗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老太太從帆布包里掏出塊糯米糕，油紙在桌面上發出窸窣的響："姑娘嘗嘗？我孫女做的，她說放了桂花糖。" 女孩咬了口，清甜的香氣漫開來，突然想起早上出門時，媽媽往她包里塞點心被她拒絕的樣子，鼻尖猛地一酸。

男生突然從畫夾里抽出張畫，遞到女孩面前："這個給你吧。" 畫里的窗邊，女孩的電腦屏幕亮著，上面是未完成的簡歷，而窗外的公交站臺上，停著她等了許久的那班車。畫的右下角，除了笑臉符號，還多了行小字："別擔心，光總會落在該去的地方。"

女孩看著畫，又看看窗外 —— 那輛遲遲不來的公交車正緩緩進站。她慌忙起身時，碰倒了腳邊的傘，傘骨散開的瞬間，露出傘柄上纏著的紅繩，和男生背包上掛著的鑰匙扣紅繩一模一樣。"這個......" 兩人同時指向對方的紅繩，突然都笑了起來，像兩朵同時綻開的花。

老太太看著他們，悄悄把自己的伯爵茶往女孩剛坐過的位置推了推。陽光移過她的銀發，在茶水面上晃出細碎的金芒，像撒了把星星。穿紅運動鞋的女孩背著書包跑進來時，正好撞見這一幕，笑著撲到老太太身邊："奶奶，我說今天的糯米糕會不夠吃吧？" 她的馬尾辮掃過桌面，發尾的銀杏葉發卡，和男生速寫本里夾著的那片標本，是同一種形狀。

靠窗的座位漸漸坐滿了人，新進來的客人好奇地看著這桌相談甚歡的陌生人。穿西裝的男人路過時，悄悄把自己沒開封的紙巾放在桌邊；侍應生添水時，多送了塊曲奇，說 "今天的新品，請大家嘗嘗"；連趴在鄰桌睡覺的橘貓，都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把尾巴尖搭在了老太太的帆布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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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進窗戶時，女孩要趕最后一班地鐵。她把那張速寫小心地夾進筆記本，突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掏出支鋼筆："這個送你吧，畫速寫應該用得上。" 筆桿上刻著小小的 "勇" 字，是她考上大學時爸爸送的禮物。男生接過筆，從畫夾里抽出張空白速寫紙，飛快地畫了只銜著鋼筆的小鳥，塞進女孩手里："這樣我們就都有紀念啦。"

老太太看著他們交換禮物，慢慢啜了口茶。茶底沉著的桂花浮上來，在水面打轉，像個小小的漩渦，把不相干的人卷進同一段溫暖的時光里。窗外的街燈次第亮起，在玻璃窗上倒映出串串光暈，把靠窗座位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條溫柔的河，緩緩淌過每個不期而遇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