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5 年的冬天,盛京的雪下得格外大,把皇宮的琉璃瓦蓋得嚴嚴實實,像一座冰冷的墳墓。哈達公主莽古濟被綁在刑臺上,粗麻繩勒得她肩膀生疼。寒風卷著雪沫子打在臉上,她卻感覺不到冷 —— 心里的寒意,早就凍透了骨頭。
劊子手拎著明晃晃的尖刀走過來,刀柄上的銅環叮當作響。周圍站著的八旗兵丁都低著頭,沒人敢看她的眼睛。這位努爾哈赤的女兒,曾經的金枝玉葉,此刻穿著單薄的囚服,頭發散亂地貼在臉上,只有那雙眼睛,還亮得像要噴火。
“行刑!” 監刑官的聲音在雪地里炸開,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第一刀下去,莽古濟的胳膊上頓時綻開一道血口子,鮮血順著手臂往下淌,在雪地上洇出一朵刺目的紅。她疼得渾身一顫,牙關咬得咯咯響,卻沒喊出聲。
劊子手第二刀剛要落下,莽古濟突然抬起頭,朝著皇宮的方向嘶吼:“皇太極!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為國一生兩嫁,你為何如此殘忍?”
聲音穿過風雪,像一把鈍刀子,割在每個人的心上。
12 歲那年,莽古濟第一次知道,生在皇家,女兒身也是棋子。
那天努爾哈赤把她叫到跟前,摸著她的頭說:“濟兒,哈達部的吳爾古代求娶你,爹已經答應了。” 她當時還抱著父親的胳膊撒嬌:“爹,我不想嫁那么遠。” 努爾哈赤嘆了口氣:“乖女兒,這是為了咱們女真部,你要懂事。”
她不懂,只知道要離開熟悉的盛京,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送親的隊伍走了三天三夜,她坐在馬車里,掀起簾子看窗外的風景,心里像揣著塊石頭。吳爾古代是個老實人,見了她總是紅著臉,卻會把最暖的狐裘給她蓋,把最甜的果子給她留著。
可她身上還背著父親的密令 —— 監視哈達部的動向,有什么風吹草動就立刻報回去。夜深人靜時,她坐在燈下寫密信,吳爾古代就坐在對面看書,從不問她寫什么。有一次她不小心把信紙掉在地上,吳爾古代撿起來遞給她,輕聲說:“家里的事,你要是為難,不用勉強。”
那一刻,莽古濟的眼淚差點掉下來。她既是哈達部的福晉,又是努爾哈赤的眼線,像一根被兩頭拉扯的繩子,早晚要斷。
婚后第二年,她生下第一個女兒,吳爾古代抱著孩子笑得合不攏嘴。可她看著孩子粉嫩的小臉,心里卻一陣陣發慌 —— 這孩子,到底是哈達部的血脈,還是愛新覺羅的骨肉?
這樣的日子過了 20 年。她為吳爾古代生了兩個女兒,也給父親送了無數封密信。直到有一天,盛京傳來消息,努爾哈赤要攻打哈達部。她跪在吳爾古代面前,哭著說:“對不起,我騙了你。” 吳爾古代只是摸了摸她的頭:“我早知道了,你也是身不由己。”
城破那天,吳爾古代帶著士兵沖在最前面,再也沒回來。莽古濟站在城樓上,看著丈夫的尸體被抬回來,身上插滿了箭,突然覺得心里空了一塊。
丈夫死了,母親也沒了。
莽古濟還沒從喪夫之痛中緩過來,就聽說母親袞代被哥哥莽古爾泰殺了。起因是有人告發袞代和大貝勒代善有私情,努爾哈赤廢了她的大妃之位。莽古爾泰為了在父親面前表忠心,居然親手殺了生養自己的母親。
莽古濟瘋了似的跑回盛京,跪在努爾哈赤面前,求他嚴懲哥哥。可努爾哈赤只是閉著眼說:“家丑不可外揚,這事就這么了了。” 她看著父親冷漠的臉,突然明白,在權力面前,親情一文不值。
沒過幾年,努爾哈赤也去世了。皇太極登基那天,莽古濟站在人群里,看著弟弟穿著龍袍接受朝拜,心里五味雜陳。她知道,新的風暴要來了。
果然,沒過多久,皇太極就把她叫到宮里,說要把她嫁給敖漢部的瑣諾木杜陵。“濟兒,敖漢部是咱們的屏障,你去了,要好好輔佐瑣諾木杜陵。” 皇太極說得冠冕堂皇,眼里卻沒有一絲溫度。
莽古濟想拒絕,可看著弟弟腰間的佩刀,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瑣諾木杜陵有自己的寵妃,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莽古濟在敖漢部的日子,比在哈達部更難。她像個外人,吃飯時沒人跟她說話,議事時沒人問她的意見。有次她染了風寒,躺在床上三天三夜,瑣諾木杜陵也沒來看過一眼。
夜里,她常常坐在燈下,看著兩個女兒的畫像流淚。大女兒嫁給了皇太極的長子豪格,小女兒嫁給了岳托,本以為能有個依靠,可她知道,在皇家,親情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哥哥莽古爾泰的死,成了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天莽古爾泰從戰場上回來,一進門就對莽古濟說:“皇太極處處針對我,遲早要對我下手,不如咱們反了!” 莽古濟嚇得趕緊捂住他的嘴:“哥哥,你瘋了?這話要是傳出去,是要滅門的!”
可這話還是傳了出去,告密的正是她的丈夫瑣諾木杜陵。莽古濟看著丈夫諂媚地跟在皇太極身后,心里像被冰水澆透了 —— 她又一次被枕邊人出賣了。
沒過多久,大凌河之戰爆發,莽古爾泰的軍隊損失慘重,他去找皇太極請求支援,皇太極卻冷嘲熱諷:“聽說你的軍隊不聽號令,是不是故意貽誤軍機?” 莽古爾泰本就性情暴躁,被這么一激,當場就拔出佩刀:“我哪次打仗不是沖在最前面?你分明是想置我于死地!”
就因為這 “御前露刃”,莽古爾泰被革去貝勒名號,幽禁起來。幾個月后,傳來他暴亡的消息,沒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莽古濟知道,下一個就是自己。
果然,沒過多久,皇太極就以 “謀逆” 的罪名下旨逮捕她。搜查她住處時,居然搜出了 16 枚 “金國皇帝之印” 的印牌 —— 她根本不知道這些東西是怎么來的,可沒人聽她辯解。
“你哥哥謀反,你不可能不知情。” 皇太極坐在金鑾殿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念在你是姐姐,自盡吧,留個體面。”
莽古濟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我要是想謀反,早就反了!我為大金嫁了兩次,葬送了一輩子的幸福,你就是這么對我的?”
皇太極的臉沉了下來:“既然你不識好歹,那就別怪我無情了。”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凌遲處死,300 刀!”
刑臺上的雪越下越大,把莽古濟的血都快凍住了。她已經疼得麻木了,意識也開始模糊,可那雙眼睛還死死地盯著皇宮的方向。
“我為國…… 一生兩嫁……” 她喃喃自語,聲音越來越輕,“為何…… 如此殘忍……”
第三十刀下去時,莽古濟終于閉上了眼睛。雪落在她的臉上,像一層薄薄的白布,掩蓋了所有的痛苦和不甘。
她不知道,她死后,大女兒被豪格親手殺死,小女兒也被岳托拋棄,孤零零地死在冷宮里。她更不知道,皇太極借著她的案子,清除了所有反對他的人,真正實現了獨攬大權。
很多年后,盛京的老人們還在說,每年冬天大雪紛飛的時候,總能聽到刑場的方向傳來女人的哭聲,說自己一生兩嫁,卻落得如此下場。
那哭聲穿過風雪,像一聲長長的嘆息,訴說著一個皇家女兒的悲哀 —— 她用一生的幸福,為別人的權力鋪路,最后卻成了別人腳下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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