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那些事兒連載06

上篇說到，李靖被士兵推出去要砍頭，突然有個人沖進來阻止。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敦煌公李世民。

李世民和李靖曾有一面之緣，知道李靖是個有勇有謀的人才，所以趕緊跑來阻止，對李淵說：“父親大人，您忘了大隋開國名將韓擒虎臨死前說的話了嗎？韓擒虎說過，李靖是難得的將才，要是能收為己用，肯定能立大功。請您別計較過去的恩怨，饒了他，給他個官做吧！”

李淵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看他相貌不凡，氣宇軒昂，不是甘居人下之輩，恐怕將來不好控制啊。”

李世民拍胸脯保證說：“兒子我有辦法駕馭他！您放心！”李淵這才點頭同意。

李世民馬上出去給李靖松綁，好言好語地安慰他。李靖進去謝過李淵不殺之恩后，就被李世民安排到自己幕府里，當貴賓一樣招待。

關于大唐軍神李靖，還有一段傳奇故事。我們就在這里展開來說說。

李靖是京兆人，字藥師，是隋初名將韓擒虎的外甥。韓擒虎跟他談論兵法，李靖沒有不懂的，所以韓擒虎認定他是大將之才。

但更神的，是他的一段意外“艷遇”。隋煬帝剛當皇帝那會兒，南下游玩江都，讓司空楊素留守西京長安。李靖一向有豪俠氣概，聽多了大隋軍神楊素的傳說，這一日來到長安城，便大大方方地去拜見楊素，談論天下大事，英氣逼人。

當時正好有個漂亮的歌妓拿著紅拂（一種儀仗用具），站在楊素旁邊，她不停地偷偷打量侃侃而談的李靖。

等李靖告辭離開后，這個紅拂歌妓竟然暗中囑咐看門的小吏，打聽李靖的住址。李靖如實相告。

當晚李靖住在旅店，半夜聽到敲門聲。他起床開門，只見一個少年拿著包袱一閃進來，催李靖趕緊關門。

少年脫掉紫色外衣，摘掉黑帽子，竟然變成一個漂亮大姑娘！李靖大吃一驚。

那美女問：“公子還認得我嗎？”

李靖仔細看了半天，說出“楊府”兩個字。美女嫣然一笑：“妾身正是楊府的執拂妓。”說完就向李靖下拜。

李靖慌忙回禮，問她來意。美女說：“我侍奉楊司空（楊素）多年，見過的人不少，今天見到公子您，儀表堂堂，氣度非凡。常言道，‘絲蘿不能獨自生長，要托付給大樹’，我愿意托付終身給您，所以大膽來投奔。”

李靖擔心地問：“楊司空在京城權勢滔天，要是被他知道了，你我豈不是都要惹上大禍？”

美女自信地說：“他呀，已經是快斷氣的人了，有什么好怕的？現在他身邊好多侍妾都跑了，他也懶得去追。所以我才敢放心前來，公子不必害怕！”

李靖問她的姓名，她說姓張。李靖就請她坐下，兩人繼續聊天。這姑娘談吐優雅，眉目傳情，讓李靖舍不得放她走，就決定效仿當年卓文君司馬相如的故事，讓她留下，和自己結成夫妻。

兩人終究怕楊素派人追捕，遂決定一起逃往太原。途中在靈石的一家旅店投宿。天剛亮，李靖在門外刷馬，張氏在窗邊梳頭。突然來了一個滿臉絡腮胡的虬髯大漢，騎著驢子停在店門口，下了驢就拿出個枕頭斜躺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張氏梳頭。

李靖一看就火了，正要開口呵斥。張氏連忙擺手阻止李靖，匆匆梳好頭，整理好衣襟走上前去，客氣地問那客人姓名。

虬髯大漢說自己姓張。張氏說：“妾身也姓張。”

虬髯大漢高興地說：“太巧了，今天有幸遇到個妹子！”說完就跳了起來。

張氏招呼李靖過來相見，三人互相行禮。李靖買了酒肉回來，三人圍坐一起喝酒。

虬髯客看著李靖說：“我看李老弟現在處境不太好，怎么得到這么一位佳人呢？”

李靖回答：“對別人不方便說，但老兄你豪爽光明，不妨實情相告。”就把自己如何認識張氏、如何一起逃出來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虬髯客問：“那你們現在打算去哪兒？”李靖說準備去太原避難。

客人點點頭，隨手拿出一個袋子，笑著對李靖說：“我也有下酒菜，李老弟能一起吃嗎？”

李靖客氣地說“不敢當”。哪知道袋子里裝的竟是一顆人頭和一副心肝！

虬髯客把東西放到酒杯前，用匕首切成薄片，大口大口地吃光了。他對李靖說：“這是天下第一負心人，我恨了他十年，今天終于把他殺了，解了心頭之恨！”

李靖只是連連點頭，不敢細問。虬髯客又說：“我看老弟的儀表氣質，真不愧是個大丈夫，我這妹子算是找對人了。不過不知道太原那邊，還有沒有更出色的人物？”

李靖回答：“有一個人跟我同姓，年紀才二十出頭，長得龍姿鳳表，我看他是個真命天子。其他人嘛，最多也就跟我差不多水平了。”

虬髯客追問：“這人現在做什么？”李靖說是將門之子，跟隨父親在太原城。

客人點頭道：“明白了，明白了。老弟能幫我引見一下嗎？”

李靖說：“我有個朋友劉文靜，跟他關系很好。我可以托文靜引薦試試。但老兄你為什么一定要見他呢？”

虬髯客解釋說：“我夜觀天象，發現太原那邊有股‘王氣’，所以想見一面，看是不是應驗在這人身上。只是我現在還有點瑣事要辦，不能跟你們同行。等我到了太原再會合，老弟你就在汾陽橋等我，千萬別失約！”

李靖答應后，虬髯客騎上驢就走了，跑得飛快，轉眼就不見了。

李靖知道這是位奇俠，就帶著張氏啟程去太原，在汾陽橋邊等虬髯客。客人果然如約而至，大家相見都很高興，就一起去劉文靜家。

虬髯客自稱擅長看相，想見見李公子。劉文靜本來就很賞識李世民，聽說客人會看相，也想驗證一下自己的看法，就派人去請李世民過來聊聊。

李世民沒怎么打扮，披著裘皮大衣就來了，神采飛揚，氣度不凡。虬髯客一見，臉色都變了，把李靖拉到一邊悄悄說：“果然是真命天子！我猜得八九不離十了。不過還有我一位道兄，讓他也看看，就能百分百確定了。”

李靖轉告了劉文靜，文靜答應再約時間見面，虬髯客就先告辭了。

到了約定的日子，虬髯客帶著一位道士來見李靖，然后三人又一起去拜訪劉文靜。劉文靜正在下棋，就邀請道士對弈一局，同時飛快地寫信請李世民來觀棋。

不一會兒李世民來了，作了個揖坐下，眼神顧盼之間氣宇非凡。道士看了，神情沮喪，把棋盤上的棋子收進匣子里，說：“這盤棋全輸了，不用再下了。”說完就起身告辭。

出了門，道士對虬髯客說：“這里已經有‘主人’了，您就別勉強了，還是另謀出路吧。”說完就飄然而去。

虬髯客留下對李靖說：“李老弟是守信之人，我妹子跟著你也還沒個安穩住處！我來給你們安排個安身之所，今天就跟我一起回長安，怎么樣？”

李靖面露難色。虬髯客說：“你是怕楊素嗎？他已經死了。何況有我同行，你怕什么？”

李靖這才帶著張氏，跟著虬髯客重返長安。果然楊素已經死了，現在是代王楊侑留守長安，他們也就放心進了城。

虬髯客又對李靖說：“今天先道個別；明天你帶著妹子到某坊的小宅子來找我，我在那兒等你們。”說完，甩開膀子就走了。

第二天一早，李靖和張氏按地址找去，果然看到一個小板門。剛敲了一兩下，就有仆人出來迎接。里面豁然開朗，仆人引他們穿過幾道門，發現里面的房屋極其宏偉華麗，僅奴婢就有幾十人之多。

仆人領著李靖夫婦進了東廳，廳里的擺設全是奇珍異寶。

這時虬髯客出來了，戴著紗帽，穿著紫色官袍，打扮和之前完全不同。他后面跟著一位少婦，衣著華貴，氣質既端莊又秀麗。

李靖猜想這是虬髯客的妻子，就和張氏上前見禮。虬髯客特別熱情，請他們到中堂坐下。

四人剛坐好，就有仆人端上豐盛的菜肴，擺開筵席；又叫來女樂在庭中奏樂助興。

酒喝得差不多了，音樂也停了，虬髯客命令老仆人抬出二十來個寶箱，分列在左右兩邊。

他指著箱子對李靖說：“這些都是我多年積攢的財富，今天全送給你夫婦倆。今天下大亂，我原本想在中原干一番大事業的，但現在遇到了真命天子（指李世民），就不該再留下了。太原的李氏（指李淵、李世民），真是英明之主，三五年內，天下必定太平。李老弟你才華出眾，輔佐真主，將來必定位極人臣。我這妹子有慧眼，嫁給你這樣的君子，將來夫貴妻榮，也足夠給天下女子爭光了。不是妹子不能識得李郎，不是李郎也不能遇到妹子，這就像老虎一嘯就生風，蛟龍一騰就聚云，不是偶然的緣分啊！李老弟你拿著我送的這些財物，安心去輔佐李世民，建功立業，前途無量！十幾年后，在東南幾千里外，如果傳來什么特別的消息，那就是我成事的時候。妹子和李郎，到時記得倒杯酒為我慶賀！”

說完這話，他就把家產的賬簿、鑰匙等等，一股腦兒交給李靖夫婦，并且命令家里所有仆人拜見新的主人，叮囑道：“這兩位就是你們的新主人了，不得怠慢！”

李靖和張氏還想推辭，那虬髯客已經拉著妻子進了內室，不一會兒就穿著戎裝出來了，拱手告別，出門上馬，也沒帶多少行李，只帶了一個仆人跟著，揚鞭向東而去。

李靖夫婦送客出門，客人轉眼就不見了。他們悵然若失地回到屋里，清點那些箱子，里面全是價值連城的珍寶。還留下了好幾箱兵書，以及很多關于占卜的奇書。李靖有空就鉆研這些書，收獲很大，因此后來料事如神。

多年后，到了唐太宗貞觀年間，東南的蠻族上奏說，海外有個番邦頭領，攻入扶余國，殺了國王自己登基，國家已經安定下來了。

李靖一聽，就知道是虬髯客成功了，告訴張氏，兩人一起倒了杯酒向東南方向拜賀，算是履行了當年的約定。

后人所說的“風塵三俠”，指的就是李靖夫婦和虬髯客這三個人。這和當年張良遇黃石公一樣，事情貌似非常傳奇，但也有幾分史實基礎。我們就不在此深究了。

話說李靖得了這筆巨額財富后，為人更加豪爽大方，到處結交朋友。官員們也都推薦稱贊他，于是名聲大噪，進入仕途，先在朝廷做宮廷侍衛，不久又外放做了馬邑郡丞。他聽說李淵已在太原起兵，料定李淵必定會進攻長安，就故意讓人告發自己說朝廷的壞話，把自己關進囚車，押送長安，打算先在那兒等著。

果然，長安不久就被李淵攻破。等到見了李淵，他知道自己命不會絕，索性表現得硬氣一點，當面頂撞。結果就是，很快為李世民所救，并順利成為李世民的座上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