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小鎮青年的“中產夢”已漸行漸遠
(黃渤在2014年春晚的金曲《我的要求不算高》正是當時中產夢的生動描述)
過去幾 十年,因經濟的高速發展,“階級跨越”成為中產和草根最熱門的話題。而當時代變遷,未來十年,階層滑落將成為所有人必須面對的共性問題......
“階層滑落”是我自創的一個概念,對標的是“階層跨越”。在過去的幾十年里,伴隨財富和機會的增長,主要有三種階層跨越的方式:
1.從農村走向城市定居。2.從小城市中產走向大城市。3.從中產到富人。前兩種最主要的方式是通過接受教育并獲得工作機會,第三種則是通過經商、投資或關系獲得財富增長。
所以這也能解釋為什么近幾年沒人提“階層跨越”,根本原因在于教育、投資和經商帶來的財富增長能力都在下降。
1
曾經,教育被認為是最公平、成本最低的跨越方式。而2025年,大學畢業人數再次創下歷史新高達到1222萬,而根據智聯招聘數據顯示,其中只有一半人可以找到工作。
但我們的社會結構有個非常有趣的現象,就是不進則退。如果你不往上走,那么大概率你無法維持現狀,還會繼續滑坡,這就是為什么人人都要卷著當人上人。
比如我舉個例子,在我所處的奧地利,假如你父親是一名工程師或者公務員,月薪稅收5000歐,算是非常不錯的中產收入。但你沒你老爸那么牛逼的學習能力,沒考上大學。
結果就是,你上個技校,或者高中出去就干餐飲,從服務員開始,一個月稅后也能有個接近3000歐。隨著你工齡的增加,即使趕不上你父親,收入也不會差太多。
而在國內,假如你父親是00年代的大學生或公務員,而你沒考上大學,那么你將大概率難以找到一份穩定且高薪的工作,必須要家庭接濟才能完成婚姻。
這個時候,就可以說,這樣的家庭已經出現了階層降級。過去你的父輩達到了中產,而不靠家庭,你真實的收入水平可能還不如進城蓋樓的農民工。
在回國的幾個月里,我對談了各線城市的年輕人,得出一個結論:階層滑落現象,目前主要發生在三四線城市。當然,未來還會繼續往上。
村縣鎮本來就很窮,近十年財富增長緩慢,不存在跨越,也沒有降級一說。而一二線城市,當前還有就業機會,父輩的人際關系和優質教育資源能給青年群體就業兜底。
所以現在最慘的就是三四線城市中產家庭,他們中的多數經歷了階層跨越,對子女有更高的期望,而今卻無可避免地要面對子女階層滑落的現實。
順便一提,三四線城市中產也是教育內卷大軍的主力、衡水中學模式的主要受眾群體。一來是對于階層下滑的焦慮、二來有一定消費能力,能卷動。
2
為什么三四線中產能如此焦慮呢?在我所了解的幾個北方城市,一個街道辦在編人員的正式工資為3000左右,幾乎和十年前沒有任何變化。
而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一個三四線城市中產,能動用手中資源給子女找的崗位,天花板也就這水平,單位可能有變化,薪資也就是三千左右。
記得我17年在北京做記者的時候,畢業起薪+補貼,輕松一萬到手。但是父母想讓我回去,說給我找了當地最大的報社的編制,一問工資,2500一個月。
沒錯,當時的一線城市和小地方收入差距就這么大。我當時深知,一旦我回去,過的是衣食無憂沒壓力不用做飯的日子,但絕不會比我父母混得更好。
而我的父母,也沒有能支撐幾代人的萬貫家產,2500塊的工資,連我一個月的基本生活都沒法滿足。我的婚姻大概率要靠父母接濟,最終耗光他們的積累。
最可怕的是,在我父母失去賺錢能力后,我能給下一代的扶持遠不如我的父輩。我只能依靠所謂“鐵飯碗”過上拮據的生活,我和我的子女相比上一代人,生活水平和階層將明顯下降。
這并不是我不夠努力,而是我這代人積累財富的機會,在我出生的城市,相比我的父輩,已不可同日而語。而這將是現在和未來三四線中產家庭要面對的窘境。
幾個月前,有位四線城市的大齡未婚女性向我抱怨,自己無法在本地找到合適對象。其實這位女士條件并不差,身高170+、顏值6分、本科學歷、父母都是科級干部家境優渥。
但是和她能匹配的異性卻極其稀少,這個女孩大學剛畢業,父母就安排在全市最好的醫院找了一份文職工作,月薪3000,幾乎沒有任何成長性。
這就不難解釋了,一個條件和她一樣的男性,大概率是不會接受這樣的安排,而會選擇去大城市發展的。女性事業預期相對較低,往往會接受父母安排。
這就導致了小地方婚戀市場,優質男性極為稀缺。在小地方,條件較好且相近的男女,往往是女追男遠多于男追女,這一點和一線城市差別極大。
我想,生育率、結婚率屢創新低,和這種現象絕對有強相關性。以三四線城市的收入水平,不受上一代人接濟,想要維持一個體面的家庭生活,難如登天。
3
當然,我這位朋友已經算比較幸運的,至少在疫情期間她的編制性收入都沒有斷。更多的情況是子女回來做一份沒編制的普通工作,財務狀況的脆弱性決定了他們只能依附于父母。
父母要面臨的,還并不僅僅是下一代的收入水平和婚配資源急劇下降。有些父母認為,有幾套房和生意可以交給子女繼承,從而避免階層滑落。
可惜這也只是個美好的幻想,根據兩年前國聯證券研報顯示,三四線城市,包括部分內地省會城市,二手房均價較最高點已經下滑超過20%,甚至30%以上。
我出身四線城市非常清楚,在這些地方,生意和非編制工作都是靠不住的,最能讓中產家庭獲得安全感的就是不動產,但三四線城市的房子在月薪3000的消費力下,根本沒有支撐。
寫到這里,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富不過三代。除去社會面因素不便談外,個人觀念也在這場階層滑落中起到了巨大作用。
包括但不限于:害怕冒險尋求安穩編制的傳統觀念、習慣舒適區而不考慮成長性、過分迷信應試和學歷。究其原因在于,總想走最簡單的路,最后無路可走。
我想起水滸傳青面獸楊志的故事,這就是一個執迷于依附體制而階層滑落的典型。楊志曾是北宋楊家將之后,最后卻得了個落草為寇的下場。
五代時,楊家本是雄踞一方的軍閥、節度使。但被宋趙招安后,甘愿在重文輕武的朝廷里做個大臣,失去對自己命運的主導權,這就是被馴服和滑落的開始。
在科舉體制下,楊家后代當的官越來越小,俸祿越來越少,到楊志這一代,已經到賣祖傳寶刀才能糊口的地步,而這樣的故事并不新鮮,比如紅樓夢里的賈家、清末的八旗子弟。
有時我覺得這一切就像一場游戲,每個人身上被安排著設定好的規則和路徑,為了讓所有人向上奔跑,墜落的代價必須要足夠的高、資源必須足夠的有限。
當楊志也能被生活 馴化成綿羊,我們將其稱之為“紅利”。
最后,再讓我們重溫一遍最近又翻火的《我的要求不算高》的歌詞,感受十年前的人對未來的美好期盼,在那個高速增長的時代,顯得并不違和。
我的要求不算高 八十平米的小窩 還有個溫柔的好老婆
孩子能順利上大學 畢業就有好工作 每天上下班很暢通
沒有早晚交通高峰 天天去戶外做運動 看蔚藍的天空
我能掙錢 我還有時間 去巴黎 紐約 阿爾卑斯山
我逛商場 我滑雪山 這樣的日子好悠閑
人們的關系很友善 陌生人點頭都是笑臉 養老生病不差錢
有政府來買單 這就是我的中國夢 它很小也很普通
不求變成龍和鳳 只想活在幸福中
這就是我的中國夢 它很簡單也容易懂 踮起腳尖就能夠到
不是懸在半空中 生意都要講誠信 作孽都會有報應
食品安全吃的放心 貸款十年就能還清
人民幣 很堅挺 老百姓腰板很硬
社會相對很公平 不管是明星還是農民兵
這就是我的中國夢 它很小也很普通
........
關于作者
仝麟閣,前財經記者,發表文章累計超過400萬字。千萬+報道作者,全網百萬讀者、網易年度影響力創作者。研究領域為政治、歷史、經濟和社會問題,在多家咨詢和教育機構任兼職講師,現居奧地利維也納。
(我的小號,歡迎關注)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