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丨彩虹棒棒糖
說到甘肅,人們最先想到的可能是黃土高坡,是黃沙大漠,是一碗扎實的牛肉面;而不會將它同“甜”聯系到一起。
但偏偏,若是你去過甘肅,尤其是夏天的甘肅,對它的印象一定摻入了一味甜:那些曬足了陽光、一口甜到人心里的夏果,那些溶解在日常生活中的小甜蜜,以及那些千回百轉的念念不忘,就像一封封寫給舌尖的情書,讓身處其中的人,不覺有一種幸福的眩暈。
我常常想,甘肅這種甘甜與厚樸的反差,或許正映照著千百年前埋在其名字里的伏筆——一半為“甘”,取自甘州(今張掖市),其地因泉水清冽甘甜而得名;一半為肅,取于肅州(今酒泉市),寓意是“肅靜安寧”。
如果說“肅”之肅殺、肅重是人們對甘肅的第一印象,那甘,便是藏在那黃土深處的文化密碼,讀懂它,也便懂得了這方土地的溫情,也懂得了這一方人對于生活的感悟……
圖|小舟
五月,蘭州街頭商販的車子上,就擺起鮮紅的大櫻桃。一旁的紙牌子上是醒目的手寫字:天水大櫻桃。
真惹眼,真誘人啊。那紅得透紫的櫻桃,就像是夏天拋來的一個媚眼,讓人心波暗動。咬一口,濃郁的甜纏裹著細細的酸,像極了初戀,一下子就喚醒了沉悶了許久的味蕾。
而櫻桃只是一個訊號,接下來的甘肅,將如洶涌的黃河水一般,涌起一波又一波甜蜜的浪潮。
圖|天水果農小堅
記得初次到蘭州,剛好是夏天。朋友從小區門口捧回一只白皮帶淺色紋路的瓜。那瓜切開來真是漂亮:瓜瓤頂端是嫩的黃,中間是雪的白,靠近瓜皮則是翡翠一般的綠。尤其,剖開瓜時那種與土地臍帶相連的清香,將在大太陽下行走的暑熱都去了一半。
入口,是一種漫不經心的軟糯,與其特有的水潤清甜在口腔中融合,整個人都覺得舒爽極了。朋友說,這就是“白蘭瓜”。
想起余秋雨曾在《文化苦旅》中寫白蘭瓜,“這種瓜吃時須剖成長條,入口即滿嘴清涼,味不濃,才嚼幾下就消融在咽喉之間,立時覺得通體潤爽。”可知沒有虛言。
與白蘭瓜同時上市的是各種各樣的蜜瓜們:黃皮的、青皮的、金橙色的,圓形的、橢圓的,光滑的、皴裂的……一問之下,竟然都叫蜜瓜!
在被稱為“中國蜜瓜之鄉”的民勤,蜜瓜品種就有100多種。而且,每一種都有其獨特的風味,如黃河蜜口感清甜,金紅寶香甜綿糯,西州蜜則與哈密瓜類似……有的在冰箱里放一放,甚至能吃出冰淇淋的口感,無不讓人垂涎。
說起蜜瓜,酒泉的瓜州也不遑多讓。這里自古便因盛產蜜瓜而得名,畢淑敏還曾對其蜜瓜之甜有過這般的描述“第一口抿到嘴里,竟然是咸的!過了片刻,才分辨出那其實不是咸,而是一種濃烈的甜。”
這份“無與倫比”的甜,是自然的饋贈。甘肅大部分地區氣候干燥,夏日的陽光又格外慷慨,長時間的日照配合早晚巨大的溫差,讓瓜果的糖分可以快速積累,于是成了毋庸置疑的甜蜜產地。
除此之外,還有“鮮而脆、貯而沙”的靖遠旱砂西瓜、被樊錦詩贊為“如此人間好杏”的敦煌李廣杏,酸甜可口的隴南瓢子(一種野草莓),上市時間極短的安寧白鳳桃、秦安水蜜桃……
吃過這些才知道,原來甜并非只是一個單薄形容詞,酸的甜、清的甜、潤的甜、蜜一樣的甜……像是流轉在夏日驕陽下的一條河,讓這暑熱,都化成了纏綿的蜜意。
圖|南希55555
在甘肅,還藏著一個隱秘的糖水世界。其獨特的風味,讓人吃過一次便念念不忘。
第一次吃到的甘肅小甜水是“牛奶雞蛋醪糟”。正寧路的馬爺招牌前,往往都排著長長的隊伍。白胡子的馬爺熟練地重復著制作的流程:牛奶中加入醪糟,煮開后再打入一個雞蛋,不停攪拌成雞蛋花。出鍋后再撒上花生碎、葡萄干、黑白芝麻、枸杞、核桃等。
奶香和米酒香在熱氣中誘人地蒸騰,各色星星點點的干果十分悅目,看得人口水都要流下來。
喝上一口,味覺立即被一股濃郁的香甜占領了。大約是有醪糟的緣故,甜卻不會膩,只是讓人覺得十分滿足。其中的雞蛋則是難以想象的嫩滑,像是果凍一般滑過口腔。干果是錦上添花的驚喜,酸酸甜甜或是香香脆脆,讓這甜的質感都變得無比豐盛。
圖|孝利_Hyolee
糖水里常見的還有一種叫灰豆子的,是老蘭州記憶里的味道。乍看上去像一碗濃稠的紅豆粥,其實是將麻豌豆、紅棗與蓬灰堿一起熬煮而成,豆子沙而不爛,湯汁光澤誘人。冬天里可熱食,驅散寒冷,夏日里亦可冰飲,清涼甜潤。
圖|請叫我虎皮貓大人
如果說牛奶雞蛋醪糟與灰豆子是讓人一口驚艷的濃甜系,那甜胚子就是需要慢慢品嘗的清甜系。
認識一位老家在平涼的姐姐,在海外旅居外多年。她說每年夏天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街上買一碗甜胚子,和上開水蜂蜜,一口一口地慢慢嚼著吃,才終于覺得一顆心落了地。
“小時候的夏天,媽媽做完活就會帶一盒甜醅回來,我們幾個兄弟姐妹分著吃,每一口都吃得仔細,有一種發酵的酒香和淡淡的麥香。沒想到去了國外,最想念的還是這一口。”
甜胚子是用青稞或莜麥發酵而成的,吃的時候舀兩勺在小碗中,兌些涼開水攪一攪,汁水酸酸甜甜、麥芽軟糯彈牙,十分清爽開胃。
圖|孝利_Hyolee
甜醅的甜是極淺的,卻也是極特別的,那麥子里鏈接的是這片土地的味道,也因此成了他鄉游子的念念不忘。現在,甜胚子也被做成了不同風味的奶茶,延續著西北大地的記憶,成為了年輕人的心頭好。
還有一樣必嘗的杏皮茶,正宗的是以李廣杏為原料,以杏皮熬制而成。夏天里喝上一杯,尤其酸甜解渴。
對于游客來說,甘肅的甜可能是一種新奇的體驗,甚至有著與這片土地不甚協調的浪漫;但于甘肅人,這味甜卻會化作記憶里的鄉愁,不管走得多遠,依然在舌尖縈繞。
圖|請叫我虎皮貓大人
甜的滋味,早已融在甘肅人的生活里。
去年夏天,與一位朋友在蘭州游玩。傍晚在黃河邊的木棧道上散步,走累了,便尋一張躺椅坐下來,感受河風裹著淡淡的腥味掠過肌膚。此情此景,少不得一杯三泡臺——這不純是游客打卡,許多本地人也喜歡如此享受一盞茶的時光。
茶湯里,懶洋洋地蕩著桂圓、紅棗、枸杞、葡萄干、玫瑰和幾片茶葉,還有兩塊正在溶解的黃冰糖。——第一次見的人想必會吃上一驚:怎么茶里竟還放干果冰糖之類的呢?
喝上一口,才覺得真如蘭州人講的“滿福滴很”:入口先是沁人的甜,然后是桂圓紅棗玫瑰的香,底色里才是淺淺的綠茶味。
此時滾滾黃河向東流著,夕陽在河面上化作流金的綢緞,有羊皮筏子載著游客悠悠行過,遠處白塔山上還可以看到未被綠樹遮掩住的粗糲。忽然就覺得,這口馥郁的大剌剌的甜,與這片土地的的厚重與粗獷是如此相得益彰。若是稍微單薄一些,又如何撐得起這樣的水、這般的山呢?
圖|eggy
三泡臺也被稱作是“刮碗子”,講究的喝法是用蓋碗,喝之前先提起蓋在碗口刮幾下,把料攪起來,俗話說,“一刮甜,二刮香,三刮茶鹵變清湯”。
三刮之中,甜為首味,可見甘肅人對甜的偏嗜了;而三刮,也撐起了“品”的時間與空間,品茶湯,品閑情,亦品這份生活里的小確幸。
圖|卿卿~
還有一味甜,是與牛肉面搭配在一起的。
吃面,一般餐廳會提供一碗面湯,所謂原湯化原食;但在甘肅,人們吃完牛肉面之后,早已習慣喝上一杯熱乎乎紅棗茶。
取面的時候順手接上一杯,等面吃完了,茶湯的溫度剛好可以入口。絲絲縷縷的甜,縈繞淡淡的紅棗香,一口一口慢慢喝完,別有一種悠閑的姿態——倒與吃面時大口大口的吞咽形成一種節奏的反差。茶喝完,解了膩,去了乏,吃面時的熱汗也消去了,才真正覺得妥貼了。
圖|云邊有個小阿蕾
常常覺得,甘肅人飲食中的這抹甜是絕對少不得的:人們在平日里辛勤勞作,也在這口甜里短暫停留,聽風、看晚霞,或者只是稍作喘息。人生縱然苦多,有這口甜在,總還能盈滿希望,再次出發。
“甘”與“肅”,是甘肅的兩半,也是甘肅的兩面,一面是漠土荒涼,一面是甜意翻涌,一面是生存的厚重,一面是生活的輕盈……它們如太極之兩儀,彼此支撐著、交融著,構成了一幅生生不息的生活圖景。
你可曾品嘗過這份甜蜜嗎?那是甘肅的夏天,寫給舌尖的情書。
來源:誰最中國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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