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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五黃六月天氣長，樹下水邊尋風涼。今年夏天似乎比以往更熱，預報也說，近期河南多地天氣進入燒烤模式，真是“祝融南來鞭火龍，火旗焰焰燒天紅”。整天藏在空調屋里，畢竟不是常法，夜幕降臨，大家紛紛去河邊納涼。

傍晚，趙河岸邊綠葉陰濃，楊柳拂堤，紫薇盛放，白鷺翔空，夏蟬高吟。暑假前，趙河橡膠壩放水，河床見底，可高興壞了孩子們。大人小孩成群結隊到安瀾橋畔游玩消夏，小商販趁機在河邊叫賣雪糕、冰激凌、烤香腸以及水槍、漁網、救生圈等商品。安瀾橋畔河灘泥沙碎石裸露，細流蜿蜒，黃發垂髫匯集，紅男綠女畢至，人聲鼎沸，猶如起了廟會。

沿河散步是我經年累月的堅持，安瀾大橋也是每晚必經之地。每次走到那里，我總要駐足觀看。你瞧：橋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橋兩側的霓虹燈一會兒紅一會兒綠一會兒黃，五彩變幻，宛若游龍；橋下潺緩的河水清淺，游人眾多，不少年輕的父母挽起褲腿拉著孩子蹚水，其間也不乏年過半百的爺爺奶奶。孩子們天性愛水，稍不留神，他們就坐在河里，拍拍打打，有些淘氣的孩子還用水槍或者把水捧起來灑向附近的小伙伴，頃刻而起的熊熊戰火雖沒有殃及池魚，卻弄濕了大人們的衣衫。呵斥聲、驚叫聲、歡笑聲匯成一副趙河戲水長卷的背景音樂。

望著河面上黑壓壓的人群，聽著小孩們時高時低的嬉鬧聲，不禁想起幼時在坑塘河溝里玩耍的舊事來。我的老家是一個小小的村莊，莊內有五六個大坑小塘，饒良河從莊東緩緩淌過。那些坑河，滋潤了一代又一代的家鄉人，記錄了他們的淳樸生活，也留下了我童年的懷想。

我小時的夏天，家里沒有電扇，更沒有空調冰箱，消暑降溫主要靠自然的風、水和樹蔭。偶爾可以買根冰棍喝杯汽水，有時也會吃些井拔涼泡過的瓜果，享受一下“沈李浮瓜冰雪涼”。白天，小伙伴們馬馬虎虎應付一下家長安排的活路，或者脫得只剩個褲衩到樹林里抓老水牛粘馬知了打小鳥，或者一起到坑里河里泡澡捉青蛙摸螃蟹逮魚蝦。晚上，帶著蘆葦或高粱桿外皮編織的席子，找個風大的地方納涼，納涼的地方一般是大路邊的空地或樹林。月亮悄悄爬上樹梢，藍色天幕下幾顆星星調皮地眨著眼睛，樹林里聒噪一天的蟬聲漸稀，豬馬牛羊雞鴨鵝入籠進圈，夜色朦朧的小村漸漸安靜下來。左鄰右舍聚在一起，喝著自制的黃黃苗蛤蟆草之類的敗火茶，搖晃著蒲扇，閑話桑麻，其樂融融。大人們還會給小孩們說瞎話兒，這里的說瞎話兒，并不是說謊話，而是講故事。故事都是編出來，可小孩們愛聽，講完一個還要再聽下一個。為了滿足小孩們的心愿，也為了消磨炎炎夏夜，有時候幾個大人會輪番開講。

有一年天熱得很，小伙伴們天天跑出去洗澡，大人們不放心，可是他們每天有干不完的農活，沒時間看管孩子，就通過說瞎話兒，教育我們不能私自去洗澡。那天晚上講的瞎話兒都跟洗澡有關，其中有大家聽過多次的精衛填海、哪吒鬧海，也有大人新編的驚悚故事。依稀記得有個新編的故事大體是這樣：說我們村子里，從前有一個人名叫李大膽，他膀大腰圓，力大無窮，還學過武術，倆胳膊各夾起一個石磙，也能行走自如，能把大牤牛摔趴下，深更半夜獨自一人敢去亂葬崗睡覺，可以說天不怕地不怕，非常厲害。我們本地人有句諺語“教士不打冒失”，意思是有本事的人不和魯莽的人一般見識，李大膽就是一位“教士”。有一天傍晚他去東河洗澡，泡著溫乎乎的水，吹著涼颼颼的風，疲勞一掃而空，那真是西施放屁——美氣呀！樂極生悲，李大膽正美著里，忽然感覺憋得出不來氣，睜眼一看，啥也瞅不見。原來他洗著洗著竟然睡著了，頭全沉到了水里，鼻子嘴都被水堵住了。本能讓他掙扎著站起來，趕緊洗把臉準備出去，卻發現雙腳咋著都挪不動，像是被啥東西卡著了。此時，他忽然想起洗澡的地方附近曾經淹死過一個要飯的女人，心想，大事不妙，難道這回真是遇見鬼了。他左瞧瞧沒人，右看看沒人，只有河邊的樹木和崗柴林被風刮得嘩嘩作響，這一回，“美氣”可成閻王爺放屁——鬼氣啦，李大膽不由得渾身起一層雞皮疙瘩，這可咋辦哩？難道我李大膽這一世英名就這樣交待了。常言說：天無絕人之路，吉人自有天相。這時，有一根粗樹枝從他身邊漂過，他眼疾手快，拿起樹枝對著腳底下一通亂戳，同時嘴里罵罵咧咧：“我日你十八代祖宗，誰敢給我李大膽開玩笑，還不快滾！”聽見腳底下“唧唧抓抓”亂叫，他趁勢一個旱地拔蔥，猛地一躥，跳上岸來，順勢抱著衣服撒腿就跑，到村口穿衣服時才想起來，鞋都沒顧上拿。這時，遇上了村里人，說了剛才的情況，大家看他那一雙大腳，腳脖處竟然有烏青的手印，都趕緊回家關好門戶睡覺。故事講到這兒已經尾聲，小孩們嚇得閉著眼，直往家長懷里鉆。大人們自然不忘告誡小孩們，水底下有鬼呀，連李大膽都差點丟命，你們千萬別再去洗澡了，實在熱得很，等大人們干完活，帶著你們一起去。

可是小伙伴們記性好，忘性也大。過不了幾天，照舊三五成群跳坑下河，摸魚抓蝦。大人們沒辦法，故伎重演，新編諸如水底下有笸籮(淘糧食曬東西用的大口面農具)大的老鱉、幾丈長的大蛇等妖精故事，再嚇唬小孩們。小孩們老實幾天，外甥打燈籠——照舊出去淘氣，最終也沒有遇到妖魔鬼怪。

正在回憶往事，一位老大姐從我身邊走過，她一邊打電話一邊慌慌張張往河底去，我聽見她焦急地給家人說：“我一直拉著小寶，剛給他買個游泳圈，付錢時，一眼沒看見，他已經拿著游泳圈跑河里去了，水不大，就是人太多，光線暗，不好找，你快點拿個手電筒來幫我找找吧。”

現在的小孩子嬌貴，基本上沒有離開過家長的視線。如今旱天多雨天少，坑里塘里基本上沒有水，很多小河斷流，平時家長不用發愁孩子們獨自去溝里河里玩水。我注視著她的身影，混進熙熙攘攘的人群后，一晃就看不清楚了，但愿她很快能見到寶寶，不知道她找到寶寶后，會給他講一個什么樣的故事，也不知道，寶寶還能開心地戲水嗎？

作者簡介

李志國，河南省南陽社旗縣饒良鎮人，喜愛讀書散步，現在社旗商務部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