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作者 | 林水
抑郁把我的內心涂成黑色
林奕含在她的婚禮上致辭:“我失去了快樂這個能力,就像有人失去了他的眼睛,然后再也拿不回來一樣。”林奕含是我最喜歡的作家,抑郁嚴重的時候,我又重溫了她的訪談,她在里面談到關于抑郁癥的話題,很多我都感同身受。抑郁就是這樣,它侵蝕了我的身體,把體內都涂滿黑色,抽取了我的快樂因子,讓我的感受性變得笨拙,做任何事情,大腦都好像隔著一層膜。時隔四年,我的抑郁癥復發(fā),這次要比之前重的多。我又一次走進心理門診,見到了曾經信任的醫(yī)生。記得我們上次會面,是在大一的時候。當時我的病情有所好轉,那次她面帶微笑跟我說:“感覺你的狀態(tài)好多了,你是我今天接診的病人中狀態(tài)最好的。”會診輕松愉快,我的臉上洋溢著喜悅,而她也為我高興。但這次,我苦著一張臉,走進了診療室,重新開啟了治療。我從去年的時候,感受不到快樂了,這句話可能會有人覺得矯情,但事實就是如此。
我嘗試喚醒快樂,打游戲,看劇,逛街,但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就像一個工具人,沒有任何感受性。有時,我的臉上掛著笑容,內心卻毫無波瀾。我對很多事情都提不起興趣,覺得自己麻木,同時記性越來越差,很多事情都要記在本子上。我在電話里,和我媽說起這件事情,她害怕我有什么意外,就讓我辭職回家休息一段時間。于是,我辭掉了工作,回到老家。但是,盡管遠離了工作,情況仍沒有好轉,我常常一個人悶在家里,不愿意出門,害怕碰到熟人詢問我的近況,于是情況愈來愈糟,我開始自殘,一點小事就能讓我傷感到流眼淚。姥爺知道我回來了,害怕我在家里不吃飯,隔一段時間,就騎著電動車來給我送吃的,每次我取完東西上樓,進門就開始哭。總讓70多歲的他惦念著我,我的心里充滿愧疚。每天在家里呆著人都頹廢到不行,我媽總是勸我出門走走,但是我哪都不想去,每次下樓也都膽戰(zhàn)心驚,害怕碰到鄰居,我覺得我是一個多余的人。我媽也不知道該怎么幫我,她跟我說不讓我再吃藥,覺得藥對身體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如果不吃藥的話,我能睜著眼睛到天亮,她還覺得我抑郁是因為身體缺少東西,但是去體檢也查不出什么問題。其實,從我第一次抑郁的時候,她就對精神病有偏見,這么多年了,她還是這樣。
神圣的美景治愈了我
2月份的時候,我刷到了18歲一個人去西藏的視頻,那也曾是我的夢想。曾經我跟朋友聊到這件事,約好畢業(yè)以后要一起去西藏,但是真正畢業(yè)之后,我們也各自紛飛,沒有了聯(lián)系。看著視頻里成片的雪山,清澈的湖泊,我的內心涌起了一種神圣的感覺,同時也感受到了一點久違的生命力。我想去西藏,想去吸一口稀薄的氧氣。我立即開始收拾行李,為去高原做準備,帶著賭一賭的心態(tài),我開始啟程。我的行程是乘飛機到西寧,之后坐火車到拉薩。一路上,發(fā)生了一些小挫折。比如我離開家才發(fā)現(xiàn)帽子和眼鏡沒帶,在西寧轉機的時候拿錯包,旅程差點終結,但好在有驚無險,忘了的東西,也在路上補全了。終于到達拉薩,像在做夢一樣。最初幾天,我因為高反,頭暈目眩,走幾步心臟就要跳出來,有一種瀕死感。“死亡”,這個曾經我想追求的東西,到現(xiàn)在,我卻只想多吸氧氣,努力活下去。狀態(tài)轉好,我開始出門探索,去了布達拉宮和八廓街,路上隨處可見轉著經輪行走的藏民,我走在大街上,感覺自己好自由,走累了,就找個地方歇腳,和藏民擠在一起,他們嘰里咕嚕的說著我聽不懂的話,我坐在她們中間,感受著和煦的陽光,看著人來人往。
每天走走停停,明天會看到什么風景,遇到什么人,一切都未知,但我卻不再恐懼,心里暗生小小的勇氣。后來,我離開拉薩,去到西藏的其他地區(qū),看到了很多美麗的雪山,潔白無瑕,莊嚴而肅穆。我站在雪山腳下,感覺自己是那么渺小,大自然又是如此雄偉壯麗。雪山應該不會有煩惱,它坐立在那里,看著世事變遷,一年又一年。毫不夸張地說,那種美直接震懾了我的心靈,我對這個世界逐漸心生愛意。在車里,我聽著白日夢想家的插曲,望著窗外的雪山,夢想就這樣照亮了現(xiàn)實。我向雪山許愿,也向雪山祈禱,試著向它傳遞我內心的苦悶與抑郁,這一刻,我的內心被凈化了,我想做它虔誠的“教徒”。離開西藏的前一天,我去了天上西藏郵局,給我的那位朋友寄了一張明信片,告訴她:我實現(xiàn)了我們曾經的約定。也給已經去世的哥哥留下了一張明信片,希望他在那邊一切安好。離開的當天,我哭了,不是傷心難過,而是一種不舍。西藏的美治愈了我,也讓我對大自然有了更深的敬畏之心。我在這里找到了自己,也找到了一點活著的欲望。
生命可以停下來歇歇腳
我回家了,西藏的記憶我可能終生難忘。出發(fā)之前,我媽曾阻攔我:“你去西藏可以,那回來呢,一切就能變好嗎。”她覺得我在逃避現(xiàn)實。確實,我的人生中還有很多問題,回來之后,我依然要面對,但是,西藏讓我增添了生活的勇氣和動力,它讓我看到了生活的多樣性。從小到大,小學,初中,高中,大學,工作,每一個階段就好像趕鴨子上架子一樣催促著我不斷前行,我一直都是一個忍耐力極強的人,可能是我聽慣了“吃苦論”的道理,所以我從來不會照顧我自己的情緒,反而把自己逼得很緊,而當我感覺有心理問題的時候,向家人求助也沒有得到正確的回應,之后開始治療想要休學,也沒有得到認可,于是就這樣渾渾噩噩的步入了一個又一個階段。我總是問自己:我要去哪里呢?很多人說,過了這個階段就好了,我翻越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卻發(fā)現(xiàn)前方仍有山在等著我。
這個時代,停下來休息好像是最讓人詬病的,但是,人生的終點只有一個不是嗎?那就是不可避免的死亡。既然生命終究要消逝,一切終究要歸零,在人生這座大山上,停下來歇歇腳又有何錯呢?我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她總會在我生日的時候送給我很多祝福的話,說的最多的就是天天開心。“天天開心”這四個字如此簡單,卻又如此復雜,我可能做不到每天活力滿滿的狀態(tài),只求快樂多一點,痛苦少一點。林奕含說過:她想成為一個對他人的痛苦有更多想象力的人。她還在訪談里講:接下來想要寫一本關于精神疾病的書。可惜,我們都等不到這本書了。我相信,如果她還在,那一定是一本有深度又有溫度的小說。希望未來精神疾病不再被污名化,希望整個社會對精神疾病有更多的包容與想象力。
備注:每個人的成長經歷和家庭情況都不一樣,因此,文章中的分享,僅做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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