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924年6月的廣州,黃埔軍校開學典禮上,三個年輕人被安排在同一排。中間那個面容清秀的青年正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左邊濃眉大眼的則不斷探頭去看,右邊虎頭虎腦地干脆打起了哈欠。
"這位同學,你在記什么這么認真?"濃眉大眼的青年忍不住問。
清秀青年頭也不抬:"廖黨代表的講話很有見地,關于'以俄為師'的部分尤其精彩..."
"嗨,要我說,孫總理的訓詞才叫振奮人心!"濃眉青年突然提高嗓門,引得周圍人側目,"'不愛錢,不怕死',這才是我輩軍人應有的氣節!"
"噓——"虎頭虎腦的青年急忙制止,"臺上蔣校長在看這邊呢!"
就這樣,蔣先云、賀衷寒、陳賡三個性格迥異的年輕人相識了。當晚宿舍里,賀衷寒盤腿坐在床上,正滔滔不絕地講述他在湖南學生運動中的事跡。陳賡突然跳起來:"比嘴皮子沒意思,敢不敢比真本事?"
"比什么?"賀衷寒挑眉。
"操場二十圈!"陳賡已經躥到門口,"最后到的明天幫全宿舍洗襪子!"
月光下的操場上,三個身影你追我趕。最終陳賡第一個沖線,蔣先云緊隨其后,賀衷寒氣喘吁吁地最后一個到達。
"洗襪子!洗襪子!"陳賡起哄道。
蔣先云擦著汗笑道:"別鬧了。其實衷寒兄的口才,我們誰都望塵莫及。"
賀衷寒擺擺手:"要說理論功底,先云兄才是這個。"他豎起大拇指,"今天你的政治經濟學筆記,能不能借我抄抄?"
三個年輕人的笑聲融進了珠江的夜風中。誰也不會想到,這段純真的同窗情誼,日后會被歷史的洪流沖刷得支離破碎。
1925年10月,華陽戰場硝煙彌漫。蔣介石的第三師被陳炯明部隊擊潰,指揮部陷入重圍。
"校長,快撤吧!"陳賡滿身血污地沖進臨時指揮所,"敵軍離這里不到五百米了!"
蔣介石面色鐵青:"不成功便成仁!我蔣中正今日..."話音未落,一發炮彈在附近爆炸,氣浪掀翻了桌上的地圖。
陳賡二話不說,蹲下身將蔣介石背起:"得罪了!"沖出指揮所的瞬間,身后的草棚就被機槍掃成了篩子。
山路上,陳賡背著蔣介石狂奔。子彈在耳邊呼嘯,有兩次流彈擦破了他的手臂,鮮血順著手肘滴落,但他腳步絲毫不停。
"放下我吧..."蔣介石虛弱地說,"你一個人還能..."
"閉嘴!"陳賡罕見地發了火,"要死也得是我先死!"
整整四個小時,陳賡背著蔣介石翻山越嶺,終于甩掉追兵,與接應部隊匯合。安全后,蔣介石拉著陳賡的手涕淚橫流:"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從今天起,你就做我的侍從參謀,月薪三百大洋!"
陳賡卻退后一步敬禮:"校長,我是革命軍人,救您是分內之事。但我的志向是上前線殺敵,請校長成全。"
蔣介石愣了片刻,拍著陳賡的肩膀感嘆:"先云的筆,衷寒的嘴,果然都比不上陳賡的腿啊!"
02
1927年5月,河南臨潁戰場。蔣先云率領的77團正與奉系軍閥激戰。一發炮彈在不遠處爆炸,彈片深深扎進他的大腿。
"團長!"警衛員要扶他下去包扎。
蔣先云推開警衛員,拔出匕首割斷露在外面的彈片:"小傷!"他撕下衣袖草草包扎,又舉起手槍,"同志們,為了北伐勝利,沖啊!"
沖鋒途中,機槍子彈接連擊中他的胸膛。蔣先云踉蹌幾步,靠在一棵樹上才沒有倒下。鮮血很快浸透了軍裝,但他仍然用盡最后的力氣喊道:"繼續進攻...不要管我..."
當戰友們奪下陣地回來時,發現蔣先云已經停止了呼吸。他的右手還保持著舉槍的姿勢,左手緊按著胸前的口袋。戰友從他口袋里摸出一本染血的《國家與革命》,扉頁上寫著:"贈先云同志——周恩來"。
"團長最后說了什么?"年輕的通訊員哭著問。
警衛員抹著眼淚:"他說...把他的書...交給黨組織..."
消息傳到武漢時,陳賡正在中央軍事政治學校講課。聽到噩耗,他手中的粉筆"啪"地斷成兩截。下課后,他在長江邊獨自站到深夜。賀衷寒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后。
"先云走得太早了..."賀衷寒聲音沙啞。
陳賡沒有回頭:"他死得其所。"
兩人沉默地望著江水。遠處傳來報童的叫賣聲:"號外!號外!上海發生反共清黨!"
賀衷寒突然說:"蔣校長...蔣介石已經下令清黨。陳賡,以你和校長的關系,只要..."
"只要什么?"陳賡猛地轉身,"像你一樣當他的走狗?"
賀衷寒臉色煞白:"你!"
"先云在天之靈看著呢!"陳賡指著滾滾長江,"他為什么而死?不就是為了打倒軍閥,實現共產主義?現在蔣介石成了新軍閥,你還要為他賣命?"
賀衷寒后退一步:"道不同...不相為謀。"
"好一個道不同!"陳賡冷笑,從懷里掏出一本小冊子扔過去,"這是先云的《國家與革命》,你留著當鏡子照照自己的良心吧!"
1949年10月,北京開國大典。已成為解放軍兵團司令的陳賡站在天安門城樓上,望著廣場上歡呼的人群,突然想起二十五年前黃埔操場上那個月夜。
"要是先云能看到今天..."他喃喃自語。
身旁的周恩來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輕聲道:"他看到了。所有犧牲的同志都看到了。"
而在海峽對岸的臺北,賀衷寒獨自坐在書房里,手中摩挲著一本泛黃的小冊子。窗外傳來慶祝"雙十節"的喧鬧聲,他卻只覺得刺耳。翻開扉頁,蔣先云清秀的字跡依然清晰:"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與衷寒、陳賡共勉"。
一滴淚水砸在紙頁上。賀衷寒慌忙合上書,但那個永遠25歲的青年,似乎正從書頁間望著他,目光清澈如黃埔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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