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市場資訊

（來源：互聯網與娛樂怪盜團）

注：本文作者是我的一位好朋友，2020年特殊時期的英雄志愿者，海軍退伍老兵。這是他最近的真實經歷，可以讓我們看到當今社會的一個角落。

浙江一家醫院的停車場，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食物混合的味道。我開著那輛七座面包車，任務是接送腎透析患者。老李，一個頭發花白、手臂上布滿針眼的男人，小心地挪進副駕駛。他遞給我一個醫院發的免費午餐盒，里面是米飯和一點青菜。“服務好著呢，”他嘟囔著，小心地把另一份印著醫院LOGO的小袋裝大米放在腳下，“送米，送油，車接車送，一趟才六塊。比公交還便宜。”

車窗外，城市的輪廓在暑氣中蒸騰。老李閉著眼，胸膛隨著呼吸微弱起伏。他身上維系著一種精密的利益鏈條：醫院搶病人、醫保支付大頭、商業保險填補縫隙、患者支付零頭并接受饋贈——他成了被精心服務的“移動資產”。我握緊方向盤，想起在營房站崗時抓過的那只麻雀。它誤食了我的剩飯，在我掌心跳得像個失控的引擎。我輕輕撫摸它的背，那狂跳的心臟竟慢慢緩了下來。它忘了飛，直到我手指一抖，它才撲棱著翅膀，帶著那股微弱生命的溫熱，跌撞著融進灰色的天空。那是一種本能對自由的遺忘與重拾。對人而言，“自由”的邊界在哪里？似乎總被更龐大的東西框定著。

我的生活軌跡像一張被反復涂改的地圖。二十七歲前，在單調的軍營里，我習慣了獨處、鍛煉，長時間地觀察動物和山林。退役后，我放棄了安穩的“下一步”，選擇了一條布滿岔路和坑洼的小徑。成功像指縫里的沙，難以握緊。事業上，我像一只屢敗屢戰的貓，匍匐著接近目標，每一次撲空都修正著距離。我渴望做成點什么，證明自己存在過，即使那價值微不足道。

我觀察過形形色色的人，帶著一種近乎羨慕的眼光：

那個五十多歲的空調維修工，背著沉重的工具包，在高樓外墻像蜘蛛一樣移動。技術嫻熟，體力驚人，月入六千左右，支撐著一個家。沒有社保，沒有公積金，像一根持續燃燒的蠟燭。六十歲之后呢？工地不再歡迎他，一生的技能似乎也敵不過年齡的門檻。

教育培訓機構里的年輕女孩，本質是銷售。電話從清晨響到深夜，底薪三千。想多賺？拼命講課。一天四節，每節兩小時，同樣的內容重復講，能掙八千，加上底薪勉強過萬。代價是沙啞的喉嚨、紊亂的生理期、透支的健康。短暫的假期，她們涌向被社交媒體推薦的“治愈”海灘或網紅景點消費，像短暫喘息的牛馬。

縣城里考上編制的年輕人，月薪兩千，瑣事纏身，福利尚可，但漲薪的希望寄托在“熬”字上。唯一聊以自慰的就是穩定，這年頭，穩定似乎越來越重要了，哪怕對于二十多歲的人也是如此。

廣東電子廠里六十歲的阿姨，時薪十六塊，想多拿錢全靠加班，一月工作近三百小時，到手三千八。知識分子可能會指責工廠加班太多，阿姨卻只想有更多的加班機會……

書讀多讀少，收入的鴻溝在底層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深。身體的疲憊常常伴隨著思想的停滯。這似乎是橫亙在普通人面前的另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辛苦掙來的錢，輕易就被醫院、孩子的教育、無孔不入的消費誘惑掏空。

在醫院接送透析患者的經歷讓我印象深刻。浙江醫院的“服務”精準到位，老李們被照顧得妥帖。他們是系統里被精算過的價值點。那一刻，我甚至覺得他們比許多在生活泥濘里掙扎的“健康”普通人，更能獲得某種“專業”尊重，貼心服務的對待。

我羨慕這些在各自軌道上努力運轉的人們。他們身上有具體而真實的價值。盡管代價是自由。我曾多次嘗試低下頭，融入其中，去做一頭安分的“牛馬”。但陰差陽錯，我發現自己似乎連成為合格“牛馬”的機會都在縮水。時代變得太快，舊的行當在消失，新的規則在建立，一切都不再穩固。

我們該如何參與這場游戲？有時，我甚至強烈地想體驗一回純粹的“牛馬”生活。這本身也是一種生存的樣本。破局的關鍵，也許恰恰在于先下場，擠上那張“牛馬”的賭桌。機會往往藏在過程的縫隙里，而不是場外的觀望中。

在軍營獨自站崗的夜晚，在觀察動物行為的時刻，我養成了一種習慣：抽離出來，像看另一個人一樣審視自己和周遭環境的位置。我逐漸確信一點：作為群體，人類總在極度樂觀和極度悲觀的兩極間劇烈搖擺，就像資本市場的K線圖，畫出夸張的波浪。這種波動源于根深蒂固的人性。

因此，我對未來繼續出現各種荒謬的“大幅波動”抱有近乎固執的信心。與其徒勞地追尋虛幻的“穩定”，不如保存實力，耐心等待。當極端情緒最終掀翻牌桌，滿地狼藉之中，往往散落著被恐慌遺棄的機會。能逆著這人性的洪流冷靜彎腰的，都是心硬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