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4月9日晚上,被家人苦苦尋找了六天的小郭,最終在蘇州穹窿山被發現。此時,他已經去世了三天。在他身旁,還倒著一瓶農藥敵敵畏。
輕生的小郭家里本來有5口人,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9月份將滿19歲。他性格有些內向。父母都50多歲,父親因身體患病已沒有務工,主要靠母親打零工,家庭經濟條件一般。
出事前,小郭原本打算去上海打工,估計也是想來大城市好好掙錢,好回報自己的家庭吧。而將滿19歲的他,這雖然不是他第一次出遠門,但是他第一次來到了上海。
據家人回憶,3月29日,小郭準備去上海投奔在當地工作的親戚。從上海虹橋高鐵站下車后,小郭由于對高鐵站的出站方式并不熟悉,在出站口與一運營車輛司機商量,以100元的價格將其從上海虹橋高鐵站拉到浦東新區寶佳苑小區附近。
而在下車前,小郭通過微信二維碼掃碼轉賬的方式向司機進行支付。但因操作失誤,向司機支付了1010元。隨后,緩過神的小郭通過微信支付記錄向司機留言:“你好我這邊付多了,能不能退回來。”但這條消息卻始終未得到司機的回復。
31日,小郭在親戚的陪同下,來到上海市浦東分局楊園派出所報警,但警方只幫忙提供了司機的車牌信息,而更多的信息他們說沒法提供。
1010塊,對司機來講,可能不是一筆巨款,但對于家庭貧寒的小郭來說,那就是救命的稻草。
患病的爸,打零工的媽,貧困的家庭,要不會錢的絕望,想到這些,小郭的生活被陰霾籠罩,找工作的計劃被迫擱置,他每天都沉浸在如何要回這筆錢的痛苦思索中。
但,司機一直不回應,更多的信息他也獲取不到,他似乎只能不停的自責。
4月3日下午7點多,小郭的哥哥從親戚口中得知,“小郭不見了”,同時還被告知小郭已經有了輕生的念頭。但這時大家想聯系小郭已經聯系不上了。
于是,家人們開始了心急如焚的尋找。
4月6日上午,小郭的哥哥收到弟弟同學發來的消息稱,弟弟在當天凌晨4時向該同學發了兩條10秒語音,聲音很模糊,很難聽懂說些什么。又過了三天后,蘇州穹窿山,小郭的遺體被游客發現了。
直到10日凌晨,小郭的哥哥反復聽那段10秒鐘的語音才發現,弟弟說的是,“我喝了半瓶敵敵畏,過幾天再和家里人說吧。”
事發之后,小郭的哥哥通過律師找到了司機的聯系方式,但是只打通了一次。小郭的哥哥打過去之后和那個司機說,在什么時候我弟弟多付了點錢,但你多收錢了之后,沒退給我們,導致我弟弟去世了。但電話那頭始終無人講話。而后來,這個電話就再也無法接通了。
處理完小郭的后事,小郭的哥哥就以出租汽車運輸合同糾紛向法院提起訴訟,將司機告上了法庭。但,直到庭審結束,那個司機也沒有到場。也聯系不到他。更別說讓他道歉了。
而小郭的哥哥則無奈的表示:“我現在的主要訴求就只是想見到這個司機,然后讓他給弟弟道個歉。”
事情發生之后,我看到網上有人評論說:就這種心里素質,去哪里都容易出事的!
命就這么不值錢的嗎?怎么對的住生你養你的父母,錢沒有了可以再賺,生命只有一次不可重來。唉!現在小孩沒受過苦,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難搞。
但我想說的是:任何人,不要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去指責這個孩子為什么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因為你沒有窮過你可能不懂,你可知道,那1000塊錢對于一個窮苦人家的孩子來說,那可能真的就是一個非常要命的事情!
我小的時候家里就非常的窮。我們有一段時間只能吃我媽用自己家種的玉米磨好的玉米面蒸的窩窩頭。菜就吃地里面挖的野菜。我始終忘不了,我媽媽去別人家借兩塊錢的時候,那些人都是什么樣的臉色。但我爸媽的原則就是,過年前一定會把欠別人的錢給還清。所以我們小時候基本上過年才能吃到一頓肉。而這個肉還是我媽媽辛辛苦苦養了一年的雞做的雞肉。有一年鬧雞瘟,家里的雞全死光了。我記得我媽哭了很久。因為這一年我們沒有肉可以吃了。而我小的時候,我根本不會奢望別的同學的新衣服新的文具。我只會想,我什么時候才能考上大學啊?也許考上大學我家里就能好一點了。所以,錢對于那個時候的我來說,真的是非常非常的重要。有一次我丟了一塊錢,具體什么感覺我真的忘了,但我只知道我很久都在自責。并計算著如何少吃一個餅子來節省下這一塊錢。
所以說,你要知道,貧困家庭的孩子,從懂事起就會被植入一種“錢是命根子”的生存思想鋼印。
也許,在中產家庭,孩子丟個手機、花錯錢,父母可以笑著罵一句“下次注意”!這次就當長了個教訓吧!
可對于小郭來講,那要不回來的910塊錢,可能讓他想到的是母親數錢時的嘆息,父親治病時的欠費單。在少年的認知里,這不是“操作失誤”,而是自己親手“毀了全家的未來”。在他的世界里,他可能一遍一遍在重復的思考“我是全家的罪人”。
但我們不能去責怪這個家庭為什么沒有教會孩子生命的意義?!因為,他們可能活著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而這其實是教育資源分配不公的隱性傷痕:稍微有點錢的普通家庭可能能給孩子一點點“試錯的資本”,但真正的貧困家庭卻只能教孩子“你錯不起”。我們的教育總歌頌“寒門貴子”,卻沒人教會寒門孩子“失誤其實并不可怕,活著才有翻盤的機會”。當小郭在上海崩潰的時候,他崩潰的不是910塊錢,而是一種“我連最基本的生存都搞砸了”的自我否定。要知道,貧困家庭的生存焦慮,早已把孩子的心理韌性磨成了脆紙片。
而這件事最扎心的地方是,小郭的家屬的核心訴求,不是錙銖必較,而僅僅只是希望那個司機可以出來當面道個歉。一個少年的生命沒了,家人要的不是“賠償巨款”,是司機可以說句“對不起”。他們僅僅只是希望一個尊嚴而已!
我仿佛看到了,來自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在對我們現如今的高樓大廈發出了一聲質問。
是什么讓我們彼此之間失去了溫度?是什么讓弱者找不到尊嚴?是什么讓正義找不到出路?
前幾天,我在刷視頻的時候,我發現,有個班級的班會的主題竟然是“學習不努力你活著還有什么意義?!”當時候把我看的那叫一個毛骨悚然!
在我們的學校,我們的課堂里好像到處都塞滿了“知識點”,但有關生命的話題卻只是在一些非常空洞的班會上被一帶而過。從小學到高中,“成功學”的橫幅掛滿走廊,從老師到家長都在喊“挫折教育”,而“生命教育”卻只是教案里的邊角料。
好端端的生命教育,結果被我們的一些學校異化成了“生命依附于分數”的馴化。
孩子們被我們的某些學校約束的不敢越雷池半步,并被告知,這就是好孩子。但很多好孩子一走出校門的時候,卻常常發現自己就像是誤入到某個陌生程序語法的錯誤字符一樣。城市規則復雜而冷酷,數字服務表面友善卻暗藏陷阱;社交網絡貌似喧囂卻無法提供真實的支持連接。好孩子們在十幾年的學習成長中,他們熟記了課本與考試的規則,但是他們卻對真實社會的法律維權流程、心理救助熱線、基層求助站點等生命支撐網絡一無所知。
事實上,對于小郭這樣真正的窮苦人家的孩子來講,當他來到一個大城市尋找希望的時候,現實一定會讓他這樣的年輕人碰壁的。但我們感慨的是,假如,我們的教育沒有教會孩子最基本的生存能力,那如果我們社會最基礎的一些托舉要是能夠生效的話,那這個少年會不會就能在絕望中因為看到一點點的溫暖和希望,所以選擇走出陰霾呢?
比如,在小郭報警后,為什么他能得到的只有“車牌信息”呢?作為基層治理,當民生糾紛擺在眼前的時候,“提供車牌”這是履職,但這不是“解困”。社會治理的溫度,本應是“幫弱者找到出路”,而不是指出一條死胡同,所以,當一個無助者前來求助的時候,我們的基層可不可以提供一些調解、法律途徑指引、心理援助相關的信息,而不是只“給個線索就完事”呢?
比如說,作為支付平臺,當技術能精準記錄每一筆支付的時候,能不能對“錯付維權”提供一個“糾錯通道”呢?
再比如說,我們的交通運輸行業,能否建立一個懲罰機制,讓那些涉不當得利卻拒絕歸還的從業者,終身禁止進入運輸行業呢?……
總之,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不在摩天樓的高度,而在于它能否給這個社會的底層青年們編織一個兜底的網。讓那些迷茫的人,不至于一腳踏空的時候,就直接掉進萬丈深淵。
而小郭給我們的感覺就是,一個來自農村的社會最底層的青年,在剛剛邁進大城市的路上,就被一個司機的市井算計,一把推下了萬丈深淵。
在這個悲劇中,我們無法僅僅去質問,現在的年輕人為何如此的脆弱?我們更應該去質問的是,我們的文明標尺,何時能將“對弱者的尊重與溫度”置于更高的位置?
我們的社會支持網絡,何時能織得足夠堅韌、足夠溫暖?
我們的教育,何時能真正將“人”置于“才”之前,讓“生命價值”的燈塔照亮每一個迷航的心靈?讓每個孩子知道:人生是曠野,不是軌道;失誤是插曲,不是終章;錢是工具,不是信仰。
我們何時能真正的讓一個孩子,讓一個弱者看到,當他陷入絕境的時候,他伸手可以抓住的,是這個社會文明的援手!而不是只能在穹窿山上抓住那一瓶農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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