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的夏天,一個曾在春晚舞臺上意氣風發的男人,躺在了瑞士“尊嚴屋”的病床上,他手里端著一杯藥水,笑著與家人告別。
他叫傅達仁,臺灣電視界的傳奇人物,也是亞洲首位合法安樂死的華人。
那天,他穿著西裝、梳著整齊的頭發、聽著兒子唱歌,在眾人眼淚中閉上了眼睛。
可七年后,兒子卻在電視鏡頭前流淚說出那句話:我后悔了。
傅達仁生前的榮耀無需贅述,他打過籃球、主持過節目,是臺灣家喻戶曉的體育名嘴。
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他還曾站上央視春晚舞臺,和趙忠祥、倪萍并肩而立。
做籃球解說時,他風趣又有料,是那個時代極少數能讓人一邊笑一邊學知識的主持人。
可是鏡頭之外,榮耀終究敵不過歲月。
在七十多歲時,傅達仁被查出膽管阻塞,起初還能依靠定期手術撐著,可是第三次手術后,他的身體每況愈下。
在病魔的折磨下,他瘦得皮包骨,連坐起來都困難。
接著傅達仁又被查出是胰腺癌晚期,這種病最要命的不是進展快,而是疼痛像針扎一樣密集不斷。
剛開始吃止痛藥還能緩解一陣,后來連大劑量嗎啡都攔不住疼,傅達仁常常在床上掙扎翻滾,一晚翻幾十次身,床欄桿都被他拽彎。
兒子傅俊豪后來描述了父親最痛的那段時光,說他每天注射好幾次嗎啡,有時候站著站著就睡著,走兩步就摔倒。
有一次,傅達仁倒在地上爬不起,任由身體貼著冰涼的地板哆嗦,只能等人來扶。
他想幫父親,卻又無能為力。那種看著親人受折磨卻毫無辦法的感覺,就像刀一刀一刀地割心。
無法忍受疼痛的傅達仁提出了安樂死。
家屬不是沒勸過,最初一開始很抗拒父親提出的安樂死,誰都希望老人能多活一天算一天。
其實,傅達仁也不想走,他還想寫完書、還想看兒子結婚,他撐著病體,把每一個痛感的間隙拿來寫自傳,花了半年時間才寫完。
書出版那天,大家擺了個慶功宴,他卻淡淡地說,任務完成了,這句看似輕描淡寫的話,其實藏著一種決絕。
家人原本還想努力留住他,直到有一次,兒子起夜時無意中看到父親在床上抽搐,眼睛翻白、嘴唇發紫,那一瞬間他才徹底明白。
活著對父親而言,其實早已不是福分,而是一場持續的凌遲。
那一晚他哭了,徹底打破了“再堅持一下”的幻想。
最終,他們決定尊重父親的選擇。
2018年,傅達仁前往瑞士,他自己穿好衣服,理了頭發,還開玩笑說要走得帥一點。
他一邊喝藥水,一邊看著家人,最后那句再見,是他對人生做出的自主終止。
他沒有昏迷,沒有恐懼,只留下一個干凈而清醒的告別。
可事后回頭看,那份清醒的代價,并不比拖著活輕松多少。
七年過去了,兒子仍舊在鏡頭前哽咽,他說:“我們以為成全了他,其實也許是我們不敢面對他真正的痛。”
那種撕裂感,藏在每個細節里,他回憶當年唱著歌送父親離開,后來無數個夜里夢見父親笑著告別,卻再也醒不過來。
很多人認為安樂死是一種選擇權,是對死亡方式的掌控。
但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安樂死不是解脫的終點,而是一種更艱難的開始,它要家屬下決心放手,要親人忍著痛說再見。
傅達仁的離開,也給他的家人留下了終身的拉扯。他們既想給他體面的結束,又害怕自己會后悔。
而現在,后悔真的來了。
這種后悔不是因為安樂死不對,而是因為他們終于懂得了一件事,愛一個人,有時候不是陪他堅持到最后一刻,而是尊重他想要結束的權利。
但這個懂得,往往來得太遲。
傅達仁不是第一個走這條路的人,也不會是最后一個。但他的故事,是很多家庭面臨“臨終選擇”時最真實的寫照。
一邊是活著但痛苦不堪,一邊是結束卻百感交集,在生命走向終點的時候,愛變得復雜。
它不是單純的陪伴,也不是盲目的挽留,而是要在“讓他多活幾天”和“讓他少受一點苦”之間做選擇題。
那道題,沒有標準答案。
但有一點值得每一個人深思,我們對死亡的恐懼,往往掩蓋了對生存質量的關注。
人不是僅靠呼吸就叫活著,當日復一日的痛苦剝奪了基本尊嚴,安樂死不該被看作逃避,而是一種自主、有尊嚴的結束方式。
傅達仁的故事告訴我們,臨終選擇不是一句“該不該”就能說清。
它需要極大的勇氣、理解和愛。不是誰對誰錯,而是在有限的生命里,如何給予彼此最大的體面和自由。
人終究都會離開,但能不能好好告別,是活著的人要學會的一門人生必修課。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