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麟(1909-1965),字子玉,號玉廬,江蘇無錫人。1929年江蘇省立教育學院畢業,后為中國社會教育社成員。芮麟一生熱愛文學事業,他的文學創作,于20世紀30年代與林語堂、趙景深等齊名。在20世紀20年代步入文壇后,芮麟兩度居住在青島,與青島結下了深厚的情感。
1947年6月,青島乾坤出版社刊行了由芮麟于1936年所著的《青島游記》,全書描寫青島及嶗山的秀美風光,妙趣橫生,令人如臨畫境。節選編譯其中之《島國之春》美文一篇,感受名人筆下的城市之美!
島國之春
芮麟
“矮矮苑墻曲曲欄,重巒到處可登攀;人家都在春風里,綠樹連云花滿山。”
這是我到青島后的一首即景詩。要是在青島住過春天,住過整個春天的人,對于我“綠樹連云花滿山”的詩句,我想決不會表示異議的。友人張中之兄自齊山湖畔寄來的信上説:‘來信是這么的長,而且寫了這么多的好詩,子玉,你真是一個才子啊!是的,大自然界里,隨處都藏著詩,俗人看穿了眼珠子也覓不到一句詩,但詩人隨手拈來的都是頂好的詩句。看啊!“綠樹連云花滿山”,這如同是一張名畫,“綠樹連云”是多么好的一種透視哪!
真的,青島的春景是太好了!青島,整個的青島,是一幅名畫,你截取任何一角,都可以作為你的書本,作為你的詩料。但是,詩畫所能描繪的青島太有限了,太呆板了,詩畫要是能夠表現出青島的美有十分的話,則真的青島,其美當在一萬分以上!春天的美,是詩所不能寫,畫所不能傳的!
春天,你只能用眼睛去看,耳朵去聽,心靈去體會玩味,一切文字語言,圖畫照相,都是拙劣得會給春之神笑痛肚子的!
春,在青島,似乎要比江南遲到一兩個月,當我三月十日初到青島時,除開常綠樹外,一切樹木,都還沒有透芽,至于花,更見不到一枝半枝。那時,跑到海邊,跑到山上,都還帶著冬天的肅殺之氣。但是,曾幾何時,春于人們不知不覺間,已自江南偷偷地來到北國了。
陽光暖了,草色青了,樹葉綠了,各種的花也紛紛開了。天地間的一切,都在告訴人們,春已重臨人間了。
青島,有一點為別處所及不來的,那便是家家種樹,家家栽花,家家矮矮的園墻,因此,家家的樹和花,在路上跑過的人,人人可以任情地欣賞。
路旁有樹,路旁有花,山上有樹,山上也有花,院子里有樹,院子里也有花,青島,到處是樹,到處是花,整個青島,都給綠樹紅花包圍了,遮裹了,變成了一座大花園。
海濱有洋樓,山里有洋樓,山腰有洋樓,山頂也有洋樓,一層一層,一重一重,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整齊地,美麗地,矗立在天半。整個的青島,都給洋樓占滿了。
要是你立在山頂一望,或者是立在市政府的五層樓一望,則你將發現青島市滿市是花樹,滿市是洋樓,一大簇花樹中間,隱隱地透露著一幢洋樓,一幢洋樓的四周,濃濃地包圍著一大簇花樹。
那花樹,那洋樓,烘襯著淡淡的天,淡淡的海,分外覺得水光山色,妙曼如畫!
哎!你東方的世界公園啊!你現代的世外桃源啊!我真為你傾倒,為你陶醉,為你而瘋狂了!
匯泉公園的櫻花,那柔窕香艷的櫻花,對于游人,是尤其富于魅惑力的。
說到匯泉公園,春天的匯泉公園,我的心境是說不出的,不信,有詩為證:
名園頓換舊風光,水軟山溫處處香。我自憐花花解否?一春情緒為花忙。北來心事有誰知,銷盡聰明未減癡。寄語櫻花休作態,鶯街燕啄幾多時?
的確,匯泉公園,和我第一次來游時,已經換盡舊有風光了。走進門,見滿園是樹,滿園是花,滿園是人。綠的樹,青的樹,紅的花,白的花,襯著碧油油的草地,藍澄澄的云天,枝頭葉底,再加上不少小鳥兒,小蜂兒,飛來飛去,那情景,活畫出一幅“艷陽春”的書圖。人一到那畫圖里,便覺得心里懶懶地,癢癢地,有說不出的感覺來。何況,還有那無數的,無數的鬢影衣光,不斷的在你面前晃來晃去?一雙雙,一對對,雙雙對對,在向你示威,在向你挑撥,在向你總攻擊呢?
在春火,孤單的一個男,一個女,匯泉公園是不充許你去的,要去,必得一雙雙,一對對去。否則,你將會被這春天,惱人的春天,被這春色,嘔人的春色,服服貼貼的,壓逼到你的公事房或者寄宿舍去。
這公園太好了,太美了,尤其是在櫻花開時,杏花開時,梨花開時,桃花開時,總之是春天。春火的匯泉是屬于一雙雙一對對的!
櫻花,幾千幾萬株的櫻花,滿樹的花,滿地的花,滿園的花,如雪球,如軟絨,如團絮,你跑進去,只有櫻花,卻不見有樹,不見有園,不見有天。其肥軟,嫵媚,輕盈,柔靡,千樹萬樹,連結成一片,使人心里邊蕩然。
匯泉,雖說只有花,不見有樹,不見有園,但你跑到東,跑到西,隨你跑到那里,都有的是人,男人,女人,洋人,華人,熙來攘往,中山公園,竟熱鬧得和中山市場一様。
春在天上,春在地上,春也在人的身上,人的心上。這惱人的春天啊,這嘔人的春色啊,你把普天下的男女都魅惑得瘋魔了!
每當夕陽西下時,汽笛鳴鳴,馬蹄得得,倦游仕女,都駕著汽車馬車回家了,于是匯泉只剩下一座空的花園,萬干花枝,讓清風明月陪伴著,度過寂寞的春宵。
夜,在青島,也是挺有詩意的。你要是一個人,跑到接牧紀念亭去,則于無邊黑暗中,那棧橋和回瀾閣一長列的電燈,倒映水底,風動浪搖,閃閃欲活。再看到高高低低的樓臺,于樹影婆娑里,透露出晶瑩明亮的電光來,分外覺得柔媚有致。夜里,全市是靜得可以,難得有一輛二輛汽車虎虎地駛過,但三四分鐘后,馬路上又是靜悄悄的了。在這里,夜景之美,不下于我前年在西子湖平湖秋月望新市場一帶。我有接牧紀念亭夜坐一絕:
樓臺明滅影模糊,萬里濤聲入夜孤。又把舊游重觸起,海天和夢落西湖。
要是在月夜,則于棧橋一帶,負手徘徊,望著天,望著海,望著月,望著天上的月,望著水底的月,那寂靜,簡直可以把你的心靜得凝下來,凝成冰冷雪白的一塊。青島市在月光中,膠州灣在月光中,灣里,漂浮著好幾座山,山上,點綴著無數的花樹樓臺,月光與燈光交射,天光與波光爭輝,那夜景之美,也是不能形容出來的。請看我的樓橋夜坐:
燈光照海海連空,浪鼓橋撾任好風。十萬人家齊入畫,膠州灣在月明中。
白天,青島之美,大家都能領會到的,唯有夜,尤其月夜,青島的美,那是不是每一個游人都有機會,都能領會到的。我,因為住得和海濱太近,來去太便,所以除了下雨,每天每天,都到接收紀念亭和棧橋一帶散步。海,成了我唯一的朋友,唯一的嗜好,我沒有一天能夠離開他,因為他對于我心靈上的賜予太大了!
所以游青島的人,夜,光其月夜,是不能輕易放過的,要是一個游青島的人,把夜間整個的時間,消磨在房子里,則他的損失是沒有方法可以統計的。
本書作者攝于匯泉海水浴場
本文編譯源自1947年6月,乾坤出版社出版,芮麟1936年所著《青島游記》,該文自序里,他寫道:“我與青島,特別有緣。抗戰以前,我于1936年3月10日,第一次投入了青島的懷抱;勝利以后,我于1945年10月26日,第二次投入了青島的懷抱;前一回的緣,結成了后一回的緣,或者,我與青島,還有未了的緣也未可知。
青島有山,有海,有安靜,有溫良的人心,和醇厚的友情。我將永遠歌頌青島,眷愛青島。
......奉獻給到過青島而喜歡青島的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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