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周?空山野意圖
山木半落葉,西風方滿林。
無人到此地,野意自蕭森。
沈周。
這是一個空山無人之境。樹木的葉子半數(shù)已經(jīng)落了,西風在呼呼地吹著,一座小亭子孤零零地立在那,荒野中,有些蕭瑟。
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
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
王維的空山,雖然無人,卻有人語響,還是生動得很。
沈周的空山,似乎在呼應著倪云林的荒寒之境,有些冷,有些蕭瑟。
懷君屬秋夜,散步詠涼天。
空山松子落,幽人應未眠。
韋應物的空山啊,蘊含了情,幽人的思念之情。
沈周的空山,也在懷人,懷遠人,懷他心中的清逸的云林先生,是他引以為知己的古人。
這一次,沈周終于忍住不把人物放進來,忍得很辛苦。
“山木半落葉”
山中的樹木已有一半葉子飄落,點明時節(jié)為初秋向深秋過渡,既非盛夏的濃蔭蔽日,也非寒冬的枝椏光禿,保留著自然更迭的“半程”狀態(tài)。
樹木用“蟹爪枝”勾勒枯枝,葉片以淡墨點染,半數(shù)已疏落;用“半落”的留白,既寫實又留有余韻,暗合“樸拙”中“不做極致”的自然感。畫面以墨色為主,褪去春花秋月的艷麗,以質(zhì)樸色彩顯時序本真。
“西風方滿林”
西風正吹遍整片樹林,“方”字寫出風的即時性,“滿林”則擴延了空間感,風雖無形,卻因落葉、枝搖而可感。
沈周畫“風”從不直白描線條,而是通過樹木的姿態(tài)藏“動勢”于“拙形”。畫面中林木或向一側微傾,枯枝如被風牽引卻不張揚;落葉以淡墨散點于林間、石上,看似隨意灑落,實則通過疏密分布暗示風的走向。以沉穩(wěn)的中鋒用筆寫枝干,以含蓄的墨色變化顯風的彌漫,正如“大巧若拙”——看似平靜的筆墨下,藏著自然時序的流動。
“無人到此地”
這片山林無人踏足,幽靜,隔絕人世,遠離世俗喧囂。
空寂的山路、閑置的茅亭,毫無人間的“熱鬧”。山水自有其存在的意義,不因人的注視而改變,空山無人,葉自飄落。
“野意自蕭森”
即便無人欣賞,山林自身的野趣依然透著清寂幽深的氣質(zhì),“自”字強調(diào)自然的“自在性”,不依賴外界評價。
這是全詩與畫作的意境落點。沈周的山水從不追求“仙境”的華麗,而是寫“野山”的真實:山石用“披麻皴”,線條不刻意求工,卻顯蒼勁渾厚;近處有亂石、衰草。畫面的“蕭森”(清寂)并非蕭瑟凄涼,而是一種不加修飾的自然本味——正如他晚年畫作常帶的“老筆”質(zhì)感,筆觸看似“拙笨”,卻因飽經(jīng)歲月而藏真誠,將對鄉(xiāng)野自然的熱愛融入筆墨,讓“野意”不依賴技巧堆砌,而是從骨子里透出“返真”的寧靜。
沈周的詩與畫都遵循“大巧若拙”。詩句無華麗辭藻,卻以白描見真意;畫作無炫技筆觸,卻以質(zhì)樸顯深情。“山木半落”“西風滿林”“無人野意”,都是對自然本真狀態(tài)的記錄,不刻意美化,不強行抒情,正如他作為隱士的人生態(tài)度——在鄉(xiāng)野中安于自然時序,在筆墨中回歸本心,最終讓詩與畫都達到“歸樸返真”的境界。
好,到這里。
卡片容易攜帶,A4的,看著也清晰。有編輯邀約讓我把沈周系列的文章整理出版,一整理,發(fā)現(xiàn)寫得太散了,梳理起來很難,金老師的書《不必向長安》就寫得很成體系,閱讀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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