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里約熱淚奴

01

最近，很多人的朋友圈都在轉這樣一段話——

如果你覺得人民沒素質，就從你開始做一個高素質的公民；如果你覺得政府不好，你就去考公務員做官；如果你覺得同胞愚昧無知，就從你開始學習并改變身邊的人，而不是一味的謾罵、抱怨、逃離。

“你所站立的地方，正是你的中國；你怎么樣，中國便怎么樣；你是什么，中國便是什么；你若光明，中國便不黑暗”。

乍看之下，似乎很有道理啊。社會的進步，最終取決于個體的進步。一個人不能決定世界的樣子，但可以決定自己早上幾點鐘起床。“從我做起，從現在做起，從身邊的小事做起”，我們從小就是這樣被教導的。只要人人成為好人，這個世界就會變得花團錦簇，是這樣吧？

這正是這套似是而非的話語的荒謬之處。

原子化的個人與巨大的社會機器抗爭，最可能的結局就是成為唐吉訶德。

02

“如果你覺得人民沒素質，就從你開始做一個高素質的公民。”一個高素質的公民，更多意味著勇氣、責任與擔當，意味著反抗與質疑精神。而這些，隨時可能讓一個人變成社會這塊堅硬石頭面前的雞蛋。

我覺得賣假貨的沒素質，制造有毒奶粉的人沒素質，使用地溝油的餐館老板沒素質......然并卵。這個時候，體現一個人“高素質”的，是像于丹大師不讓霧霾吸進心里一樣，眼不見為凈，還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積極維護自身的權益? 按照作者的定義，肯定不是后者，因為文章說了，不能“一味的謾罵、抱怨、逃離”，何況維權乎？

“如果你覺得政府不好，你就去考公務員做官”。能寫出這話的人，肯定不是公務員，更沒有當官。官場最忌另類，還有，官場逆淘汰，聽說過沒有?

”如果你覺得同胞愚昧無知，就從你開始學習并改變身邊的人。”前不久，我在一個群里，覺得有些群友真的是愚昧無知，思維還停留在過去那個斗爭年代，沒有一點現代公民概念，甚至公然為暴力唱贊歌，忍不住多說了幾句。自認為表達還算溫和，結果，被群主移出了群。我想改變身邊的人，沒機會呀。

早就有人說過，這個時代，最遠的距離是三觀的距離。如果你試圖改變身邊的人，你會發現身邊的人也會試圖改變你。這是一個撕裂的時代，總有一些人永遠也無法與你產生常識的交集。

就在昨天，一個朋友試圖讓我相信，一群在澳洲留學的大陸學生高呼的愛國口號“cnmb”不是國罵，而是“催你明白”的意思，你還能跟他說什么?

03

當然我這不是抬杠，社會的進步離不開個人的覺醒與努力，如魯迅先生所說，“在黑暗里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但在我看來，“抱怨”也即批評就是一種最好的“發光”方式。諍友才是最好的朋友，當一個人渾身是病卻夸他身體如何健康，這樣的人不是蠢就是壞。

“你怎么樣，中國便怎么樣”；“你若光明，中國便不黑暗”，這樣的話語也流傳甚廣，有說最早出自北京電影學院崔衛平教授之口。我不知其原因如何，也許，就像“黃臺之瓜”一樣，這話也被一些人按照自己的需要進行解構了。

照我看來，就像“沒有磚哪有墻”、“沒有樹哪有林”才說得通一樣，真正符合邏輯與現實的表述是，“中國怎么樣，你便怎么樣”；“中國若光明，你必不陷于黑暗”。護佑每個個體的，一定是制度性的力量。美好的社會一定來源于制度性改造，而不是針對個體的道德高調。

胡適先生當年寫有《易ト生主義》一文，表面上看是談易ト生所在的時代，實則是談當年的中國。胡適強調針貶時弊的重要性，認為易ト生主義的根本方法就是指出社會當中的罪惡。“人生的大病根在于不肯睜開眼睛來看世間的真實現狀。明明是男盜女娼的社會，我們偏說是圣賢禮義之邦;明明是不可救藥的大病，我們偏說一點病都沒有!卻不知道:若要病好，須先認有病;若要改良社會，須先知道現今的社會實在是男盜女娼的社會!易ト生的長處，只在他肯說老實話，只在他能把社會種種腐敗齷齪的實在情形寫出來叫大家仔細看。他并不是愛說社會的壞處，他只是不得不說。”

是的，很多時候，那些批評社會與制度的人，我相信也是“不得不說”。批評源于良知與熱愛，源于對這塊寄托身體與靈魂的土地始終懷有希望，制度性的救濟性力量，才能讓作為個體的我們免于沉淪。

如果非要從個體出發，網上最近也流傳一張截圖，談到“文明人的七個特征”，比起本文開頭那個不見容于“謾罵、抱怨、逃離”的熱帖要好得多。或者說，倘若刷遍網絡的是后者這種冷靜、理性、有力的文字，而不是前者那種大而無當、禁不起質疑與深究的雞湯文，則說明我們的社會真正“有光”了。

“文明人的七個特征”是這么寫的——“1，對自由、平等、守信的認知和堅守；2，對善惡正邪的分辨力與對真理追求的自覺性；3，對正義公正的自覺維護沖動與行動；4，對知識的渴求與不斷學習的能力；5，對同類或同胞的善意；6，對邪惡的鞭撻與抗拒；7，對弱者的同情或扶助。”

當然我也很想知道，如果這七個特征需要排序的話，你心目中的順序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