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40年代,兵危戰兇,打家劫舍的綠林中人不知凡幾。
一群強盜攔住了急行的馬車,翻箱倒柜地搜刮著一切。
就在他們準備奪走一包裹后,聽到了一聲呼喊:“別碰,那里有林覺民的遺書!”
強盜首領一開始不以為意,隨手打開信紙,慢慢的,他的眼神從警惕變得驚愕,片刻后竟失聲痛哭。
信中到底寫了什么,誰能想到,一封訣別信竟令草莽之徒瞬間改意,甘為護送者。
書香門第養赤子之心
1887年,林覺民出生于福建福州,林家世代以學問傳家。
林覺民自幼便被過繼給叔父林孝穎。
林孝穎膝下無子,便將所有情感都傾注于這個繼子身上,他教他讀書,帶他吟詩。
林府的庭院清幽,雕花木窗掩映著書聲瑯瑯。
年僅六七歲時,已能對答如流,引經據典,他的聰慧令人驚艷。
夫子云:“學而優則仕。”
在那個時代,科舉考試幾乎是所有讀書人通往仕途、光宗耀祖的唯一路徑。
林孝穎自然希望林覺民走這條道路,入朝為官。
因此,當林覺民年滿十三歲那年,便被父親親自送去參加童生試,也就是科舉的第一關。
誰也沒有料到,這位被寄予厚望的“神童”竟在試卷上僅寫下“少年不望萬戶侯”七字,便提筆離場,揚長而去。
他那背影,在眾目睽睽下格外挺拔而決絕。
林孝穎起初震怒,冷靜思量后,反而更為林覺民的選擇動容。
這個孩子的骨子里藏著不愿為五斗米折腰的傲氣,也藏著不愿循規蹈矩、被桎梏于八股之中的追求。
他不是不愿為國為家出力,而是不愿在腐朽的體制中淪為齒輪。
于是,在失望之后,是理解;在理解之后,是成全。
林孝穎為他另辟蹊徑,將他送入福州的全閩大學堂。
這是一所秉承維新理念的新式學堂,教授西學、鼓勵辯論,倡導自由與平等。
這里的課堂不再死記硬背,而是講述法國的啟蒙思想、美國的民主制度、日本的明治維新。
這些新知如潮水般沖刷著林覺民的思維,也悄悄改變了他的命運。
什么才是國家的希望?
在那個風雨飄搖、舊秩序逐漸崩塌的年代,林覺民并不滿足于做一個墨守成規的文人。
1905年,十八歲,彼時的他剛從福州新學堂畢業,卻突然得知父親早已為他私下定下婚約。
林覺民生于新舊交替的年代,從小接受儒家教誨,又在新式學堂耳濡目染西方思想。
在他的理想中,婚姻應是靈魂的契合,是兩人平等相愛、志同道合的誓約,而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于是,他做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選擇,逃婚。
一夜之間,他消失于家中,輾轉逃至廈門,街頭車馬喧嘩、人潮涌動,而他卻無處安身。
可當聽聞父親焦急萬分、挨家挨戶尋找他的消息后,那份倔強終究還是軟化了。
自己終究無法割舍這份親情,也不忍親人因他憂心成疾,于是他回家了。
婚禮并不隆重,賓客雖多,林覺民的心卻始終難以平靜。
直到他第一次見到那位名叫陳意映的少女,仿佛所有的猶疑都在那一刻煙消云散。
她身著素雅綢緞,眉目如畫,舉止溫婉又不失從容。
陳意映出身名門,父親是清末舉人,自幼接受良好教育。
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擅古典文學,性情溫和而心思縝密。
婚后,兩人搬入福州楊橋巷的雙棲樓。
雙棲樓不大,卻小巧雅致,閣樓窗欞間透著青苔與歲月的痕跡。
他們常于晚間對月而坐,吟詩作賦,也會在白日讀書論政,探討時局變化與國家未來。
陳意映坐在窗下刺繡,林覺民坐在桌前研墨,一人抬頭淺笑,一人低眉落筆,那光景竟比傳世的仕女畫還要多幾分靈氣。
林覺民在家中創辦女子學堂,親自執教。
最初的學生只有妻子與堂妹,但在陳意映的勸說下,越來越多的閨中女子走入課堂。
林覺民講西洋哲學、女權思想,講自由與尊嚴,勸導女子放棄纏足、走出家門。
在這個過程中,兩人的情感愈加深厚。
在那個新思想剛剛萌芽、封建禮教仍如鐵牢的年代,他們是相敬如賓、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侶。
他對國家有夢,對妻子有情,兩者如臂之與膀、心之與肺。
若無那雙棲樓下一日三秋的繾綣相守,又怎會有訣別信中那泣血字句?
1907年的,林覺民到達日本慶應義塾大學深造。
他表面上學習哲學與外語,實則積極接觸革命黨人,迅速結識了孫中山、黃興、宋教仁等志士。
他被安排進入同盟會,成為一名地下革命分子。
從課堂到會所,從圖書館到街頭巷尾,他以驚人的熱情汲取知識,也開始親自撰文鼓動國人,宣傳反清革命的思想。
在那段時間里,林覺民的思想日益激進。
他曾寫信給國內友人,憤慨地描述清政府的腐敗、民族的苦難。
“若不奮起,吾輩子孫將永淪沉淪。”
正是在這樣的信念驅動下,他放棄了原本可選擇的溫婉人生,義無反顧地投身于革命的浪潮中。
他多次參與秘密會議,學習爆炸與戰術知識,還承擔起了在華人學生中發展新黨員的任務。
在外人看來,他依然是那個風度翩翩、談吐儒雅的青年才俊,可實際上,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1911年,同盟會籌備發動一次大規模武裝起義,地點選在廣州。
林覺民被安排為先鋒隊一員,勝則撼動清廷,敗則血灑街頭。
他想回家告別,卻又不忍面對妻兒的眼淚,只能以慶應大學“櫻花節放假”為由回國。
回到福州,林覺民滿心歡喜地抱起剛出生不久的兒子林依新,孩子軟綿綿地躺在他懷里,吮吸著父親的手指,而妻子陳意映則坐在一旁微笑著為他斟茶。
夜深人靜時,他躺在雙棲樓的榻上,注視著妻兒沉睡的面龐,心中卻波濤洶涌。
他想坦白,卻又害怕這份深情成為他的軟肋。
于是,他選擇了沉默。
他將那份綿長的眷戀壓在心底,第二天清晨便悄然啟程,奔赴起義前線。
4月17日,林覺民與革命志士們集結于廣州。
那晚,他徹夜未眠,點燃了一盞油燈,坐在臨時住所的破舊木桌前,提筆寫下那封絕筆信《與妻書》。
“意映卿卿如晤”,他將所有的愛與不舍傾注于紙端。
他寫道:“吾至愛汝之心,即此愛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
又說:“為天下人謀永福,忍將小家棄也。”字字泣血,句句深情。
那不僅是一封情書,更是一篇豪杰的血書,是一位革命志士對愛人最深的道別,也是對信仰最堅定的承諾。
信寫完后,他將其小心包在手帕中,囑托好友沈仲英:“若我不幸,請將此信交與我妻。”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如火,堅定無比。
此后,廣州起義爆發。
林覺民帶隊突襲清軍兵營,槍林彈雨之中,他沖在最前線。
然因寡不敵眾,起義終遭鎮壓,他不幸被捕。
押送途中,面對清軍威逼利誘,他目光如炬,毫不屈服。
在獄中,他依舊慷慨陳詞,指斥清廷之腐朽,怒言:“大清要我的命,我誅大清的心!”
他的膽識震撼了執法官,甚至有人試圖勸降,以求保他性命,皆被他斷然拒絕。
最終,林覺民被判處死刑。
刑場之上,他坦然自若,步履堅定。
他不是赴死,而是赴一場無悔的約,他的犧牲未能立刻換來清廷的崩塌,卻點燃了后來人心中永不熄滅的烽火。
抗日戰爭爆發后,那時的福建早已不再安寧,山河動蕩,百姓四散,為避免重要文獻在戰亂中遺失,林覺民之子林仲新與親屬商議后,將父親的遺書交給族中的林性奎,托運回福州妥善保管。
他將信藏于貼身衣物內,一路不敢懈怠,避開主干道,走山路,躲巡兵,悄然南下。
夜宿破廟,白日行走于山林與小道之間,一點點靠近福州。
可偏偏,越擔心什么,越容易出問題。
那天林性奎剛走過一片竹林,前方忽然跳出幾名大漢,刀光寒冽,語氣粗暴:“留下值錢的!”
他還未反應過來,身上的背囊便已被粗魯奪走。
強盜翻箱倒柜,連鞋底都不放過,他不敢反抗,只能大喊:“別毀那封信,那是林覺民烈士的遺書!”
話音落下,幾人停下手中的動作,為首的壯漢面色凝重,從箱中抽出那塊包著手帕的紙卷,猶豫片刻,終于小心展開。
隨著一行行字映入眼簾,那名慣于生死之間討生活的漢子,眼神逐漸濕潤。
他喃喃念著信中的句子,一字一句,“吾至愛汝之心……”
那是怎樣的情感?不僅是兒女情長,更是一位將生死置之度外的青年,臨刑前對妻子的牽掛與割舍。
那是革命者的血,是文人的骨,是丈夫的情。
讀到最后,他竟聲淚俱下,跪倒在地。
他曾見過無數人臨死的掙扎與恐懼,卻從未見過一個人能在離別之前寫下如此溫柔、如此清醒、又如此悲壯的文字。
他哽咽地說:“這樣的人,才是真英雄。”
其他強盜紛紛圍攏,望著那封信,目光中沒有貪婪,只有敬仰。
或許他們從未聽過《與妻書》,但他們懂文字背后的真情,他們是亡命之徒,卻也有家,有妻,有骨肉,他們也知忠義為何物,只是命途多舛,走上了這條歧路。
那晚,他們沒有動林性奎一絲一毫,反而將包裹整理好,重新系于他背上。
強盜首領拍了拍他的肩,神色鄭重:“走吧,這信比命還重,我們護你一程。”
就這樣,這幫人匪面獸心之外竟藏著一分俠義,他們舉著火把,在山林小徑間護送林性奎前行,直至抵達福州邊界,才揮手告別,悄然消失于山林之間。
這封信安然無恙地抵達了林家,多年以后,林仲新提及此事時,眼眶仍會濕潤。
人們常說“盜亦有道”,可這句古訓常被諷作空話。
但林覺民的遺書,卻穿越歲月與身份,直擊每一個尚存良知的靈魂。
那群曾持刀飲血的盜賊,他們跪在信前,不是為罪贖命,而是為義悔過。
這,便是林覺民文字的力量。
他以血書傳情,以死喚醒生,喚醒了最沉睡的良知。
他的死,是為了讓后來者不再跪,而他的文字,則讓連跪者也知道,何為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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