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常說做事要名正言順,“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有這樣一個事例,公司里嚴禁在辦公室抽煙,有一個辦公室位置比較偏僻,所以總是有人去哪里抽煙,有一天那個辦公室的同事問我:“如果我發現他辦公室里,有其它部門的人來抽煙,會不會阻止他?或者舉報他?”
當時把我問懵了,如果阻止他,我要以什么名義呢?我不是他的領導,也不是那個辦公室的員工,對方會聽我的嗎?可能還會引發爭吵。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不妨來看看孔子怎么說,名正言順出自《論語.子路篇》:
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
子曰:‘必也正名乎!’
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
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蓋闕如也。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錯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無所茍而已矣?!?br/>
大致意思是,子路問孔子:“如果衛國的君主‘輒’,讓您去為政做官,您將先從何處著手?”孔子回答說:“我必須先正名!”子路說:“有這樣做的嗎,您是否過于迂腐了?這名要如何能正?”
孔子說:“仲由,真粗野啊,君子對于他所不知道的事情,總是采取存疑的態度,名分不正,說起話來就不順當合理,說話不順當合理,事情就辦不成,事情辦不成,禮樂也就不能興盛,禮樂不能興盛,刑罰的執行就不會得當,刑罰不得當,百姓就不知怎么辦好,所以,君子一定要定下一個名分,必須能夠說得明白,說出來一定能夠行得通,君子對于自己的言行,是從不馬虎對待的”
道理雖然是這樣,但感覺還是不能理解,孔子在這里講正名的含義。需要結合當時的歷史背景,衛國君主‘輒’還沒有做君主之前,是他的爺爺在位時,‘輒’的父親‘蒯聵’,覺得自己的母親南子太淫亂,欲殺之,結果沒有殺成就逃跑了。
于是‘’輒的爺爺想立他的叔叔‘郢’,但是‘郢’為庶子,他擔心繼位后會出問題,所以拒絕了,后來只能立‘輒’?!崧槨吹阶约旱膬鹤印m’做了君主,就回到衛國與兒子爭奪國君之位,‘子路’就是死在這場父子權位的爭奪中。
就這一個事件,后世胡瑗及朱熹認為孔子講的正名是‘廢輒立郢’,于是有人就問王陽明:
問:“孔子正名,先儒說上告天子,下告方伯,廢輒立郢。此意如何?”
先生曰:“恐難如此。豈有一人致敬盡禮,待我而為政,我就先去廢他,豈人情天理?孔子既肯與輒為政,必已是他能傾心委國而聽。圣人盛德至誠,必已感化衛輒,使知無父之不可以為人。必將痛哭奔走,往迎其父。父子之愛,本于天性。輒能悔痛真切如此,蒯聵豈不感動底豫?蒯聵既還,輒乃致國請戮。聵已見化于子,又有夫子至誠調和其間,當亦決不肯受,仍以命輒。群臣百姓又必欲得輒為君。輒乃自暴其罪惡,請于天子,告于方伯諸侯,而必欲致國于父。聵與群臣百姓亦皆表輒悔悟仁孝之美,請于天子,告于方伯諸侯,必欲得輒而為之君。于是集命于輒,使之復君衛國。輒不得已,乃如后世上皇故事,率群臣百姓尊聵為太公,備物致養。而始退復其位焉。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名正言順,一舉而為政于天下矣。孔子正名,或是如此。”
大意是,陸澄問:“孔子端正名分,朱熹說是上告天子,下告方伯,廢除輒而擁立郢。這種看法正確嗎?”
王陽明回答說:這種看法很難贊成。一個人在位時對我恭敬盡禮,要求輔佐從政,我卻先廢除他,天理人情豈能容忍?孔子既然答應輔輒為政,他一定能全心全意把國家治理好。圣人至誠大德,一定感化了衛君輒,使他知道不孝敬父親就不能做人。輒必然痛哭奔走,前去迎接父親歸國。父子之愛是人的天性。
輒若能切實悔悟反省,其父蒯聵怎能不受感動?假若蒯聵回來,輒把國家交給父親治理,并以此請罪。蒯聵一定會被兒子深深打動,又有孔子在中間誠心調解,蒯聵當然不會接受,依然讓兒子治理國政。大臣百姓也一定要輒為國君。
輒于是公布自己的罪過,請示天子,敬告方伯、諸侯,定要讓位于父親,蒯聵和群臣百姓,都贊揚輒悔過仁孝的美德,請示天子,敬告方伯、諸侯,非要輒作他們的君主。
于是,眾人要求輒再當衛國的國君。輒無奈之下,用類似于后世尊立‘太上皇’的方法,帶領群臣百姓先尊奉蒯聵為太公,讓他無所不有、養尊處優,然后才恢復自己的君位。這樣一來,國君象個國君、大臣象個大臣、父親象個父親、兒子象個兒子,名正言順,天下大治了??鬃铀^的‘正名’,或許就是這個意思吧!
胡瑗及朱熹說正名就必須廢輒立郢,王陽明不同意這種說法,故有以上的揣測,以求符合孔子愿意。本人覺得王陽明對孔子正名的解釋,最切合實際。因為君君臣臣的基礎是父父子子。要正名,需要先理順父子關系,恢復父子之情,所以王陽明認為孔子所講的正名,是要正‘輒’與‘蒯聵’的父子關系。
借助正‘輒’與‘蒯聵’的父子關系,來端正‘輒’的心,否則連自己的父親都容不下,大臣子民如何能夠相信你?而這里名不正,說明心也不正,心不正如何治好國家?
孔子認為,天下大亂的根源在于‘禮崩樂壞’,不遵守禮法,也就是名不副實。君子于其言,無所茍而已矣。正名即指遵從禮法,讓名符實際,要正名分還要正名實。通鑒中有:“臣聞天子之職莫大于禮,禮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為禮?紀綱是也。何為分?君臣是也。何為名?公、侯、卿、大夫是也。”
‘名’類似佛家的‘相’,所以才有‘名相’之說,佛家講‘相由心生’,故‘名由心生’。所以正名的實質是正心,因為禮法源自人心,如辭讓之心,禮之端也,名不正則禮不興。《管子·制分》的題文詩中有這么一段:凡欲用兵,先爭名分,身正名正,名正心正,心正意誠,有情有分。心中有理則心正,心正則身正,身正則名正,名正則言正,言正則事成,事成則禮樂興,禮樂興則刑罰中。
雖然佛家說不執著‘名相’,因為都是虛幻的,但要入世處理事情,還不得不去用這個‘名相’。但一定要明白,‘名’的背后其實還是指的‘心’。名為用,心為體,切不可為了‘名’,而失去了中正的心。如果你爭的名是為了自己的權利,那么即使名正了,心沒正,別人也不會聽你的。
回到最開始的問題,因為我‘名不正,言不順’,所以即使阻止他們抽煙,或者罰他們的錢,他們也一定不會聽,因為‘名不正則刑罰不中’。所以企業中制定了一些考核制度,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去執行考核處罰的。
一個運作良好的國家,禮部不會去插手刑部的事,刑部不會去插手吏部的事,因為名不正時,想插手也插不進去,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唯有皇帝下一道旨意,給你正了名分,你才有名分去插手處理這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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