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宋朝有個書法家叫石延年。他才華洋溢,卻不能在官場上得到發揮,于是,他就把自己拿張揚的性格落在了飲酒上,獨創多種飲酒方式,得一“酒鬼”尊稱;落在詩文上,對得上流傳200多年的名句下聯,成宋朝“三豪”之一;落在書風上,雖取法顏柳后融自己心得改造,筆劃遒勁,大氣豪放,堪與顏柳比肩。
《長城葆光題名》 石刻
中國歷代,宋朝可以說是一個傳奇,文官群體頗有建樹,文化領域也是登峰造極、獨步古今。這一切都要歸功于宋朝推行的“偃武修文”。
因皇帝對讀書人異常的尊重和寬容,于是,便出現了一些怪現象,文人士大夫們雖身在官場,卻常常說話無遮攔行事無分寸。
比如當時的副宰相石中立,愛在正襟危坐的朝堂之上拿大臣們開玩笑,呼同僚上官辟為“上官鼻”,喻員外郎為“園外狼”,從沒正經。
又如書學博士米芾,經常戴著高帽子招搖過市,與冷冰冰的石頭稱兄道弟,做官一世,瘋癲一生。
這些看似荒誕但個性鮮明的行為,并未受到苛責和處罰,從而滋長了士大夫自由表達的習慣和負才任氣的風習。
宋真宗、宋仁宗時期的詩人石延年,就是這種風氣浸潤下成長起來的一代奇才。
《杜牧題木蘭廟詩》
不想當將軍的文人不是一個好書法家
石延年,字曼卿,一字安仁,別號葆光子,宋城人。從小就立志做一個將軍,可惜長大后發現朝廷重文輕武,軍人武夫的社會地位很低,所以還是得當個文人去走仕途。
可惜,石延年雖才華橫溢,以詩文、書法聞名于世,但卻屢試不中,三舉進士失利后,一輩子都在擔任一些不很重要的官吏職位,無用武之地。
不得志的石延年常常借酒澆愁,對酒愛得瘋狂。他喝酒還喝出了藝術感!怎么個藝術感呢?
將頭發故意弄得散亂不堪,脫掉鞋子襪子,帶上枷鎖,仿佛是在牢里的囚徒飲最后一杯酒。
大概壓力大了,也會有抑郁癥,石延年是有自虐傾向的,我們可以想到的關于各種飲酒姿勢的想法,在他那里都不足為怪。
例如他與人在樹上飲酒,叫作“巢飲”;
《杜甫籌筆驛詩》局部
有時用稻麥稈束身,伸出頭來與人對飲,稱作“鱉飲”;
夜晚不點燈,與客摸黑而飲,說是“鬼飲”;
飲酒時一會兒跳到樹上,一會兒又跳到地上,說這是“鶴飲”。
后來,仁宗皇帝看不下去了,就找他談話:石愛卿再這么喝下去,遲早會喝死的,朕很是擔心。石延年一看皇帝這么關心自己,非常感動,馬上表態:皇上,我戒酒!于是就真的戒酒了,誰勸也不喝。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喝酒沒喝死,戒酒戒死了。
他死后,摯友歐陽修親自為他撰寫碑文,據說讓人震撼,著實讓石延年風光了一把。號“醉翁”的歐陽修佩服石延年的“酒怪”作風,稱他為人仗義,直白灑脫,無拘無束。
《杜甫籌筆驛詩》局部
石延年還有位叫蘇舜欽的詩酒朋友,據說嘗試過石延年把玩過喝酒時的“行為藝術”。蘇舜欽玩“藝術行為”也很在行,他曾經“以書佐酒”。
去年春雨開百花,與君相會歡無涯。
高歌長吟插花醉,醉倒不去眠君家……
這是蘇舜欽對石延年的悼念,可見感情至深哪!
范仲淹也在石曼卿去世多年后,寫了一篇文章《祭學士文》,對石延年的一生做了全面肯定:
曼卿之筆,顏精骨柳,散落人間,寶為神物。曼卿之詩,氣雄而奇,大愛杜甫,獨能嗣之。曼卿之心,浩然無機,天地一醉,萬物同歸。
范仲淹為何要將顏真卿、柳公權與石曼卿并論呢?
《杜甫籌筆驛詩》局部
筆力遒勁,不怒張自有筋骨
歷代對石延年書法取法師承流變多有記載。除了范仲淹稱那句“曼卿之筆,顏筋柳骨,散落人間,實為神物。”外,歐陽修也說過:“石曼卿自少以詩酒豪放自得,其氣貌偉然,詩格奇峭,又工于書,筆力遒勁,體兼顏、柳,為世所珍。 ”
他的作品也確如他們的點評,如他的《杜甫籌筆驛詩》,既有顏真卿的寬博、柳公權的開張,又有歐陽詢楷書一般的中宮緊收,不拘泥于楷書的端端正正,有時候會隨意書寫,呈現右上角向上傾斜的字勢,大小長短不一而足,這應該是由于他比較自由的用筆而自然造就的。
顏體字結字較正,用筆外拓,往往占滿一格,石延年基本上摒棄了這一個特點,在字形上側勢斜勢情況變化多樣,常常因字取勢,如此一來比較自然。
《杜甫籌筆驛詩》局部
如“巾”字、“辛”字字形很自然的拉長,并沒有因為要飽滿而故意夸張左右筆畫使其占滿一格“毗”字與“嚴”字兩字一扁一狹,“毗”字為左右結構字形較扁,“嚴”字上下結構且筆畫較多,“嚴”字很自然的占據了“毗”字寫扁之后留下的空間。若是嚴格將兩字都寫方則意趣全無,只是徒然占據兩個空格而已。
另外,右手執筆書寫,字形會很容易向右上角傾斜,蘇字與米字有這樣的現象,石延年也有類似情況。如“潰” 字、“將” 字,“魏” 字、“自”字都是如此結字。
相比于顏真卿,石延年似乎更加得力于柳體的開張體勢,同時也很注重將字形的中宮收緊,與歐陽詢不同的是,歐體重心較為靠上,故而字形挺拔,但是石延年字形重心一般在正中或者偏下,字形的厚重感倍增,加上他力圖追求開張的體勢,使得結字猶如力士負碑,似乎有一種含蓄的力量醞釀其中,這與柳體的“怒張”明顯不同,可謂“不怒張自有筋骨”。
《杜甫籌筆驛詩》局部
如“舉”字中宮緊收,左右兩筆撇捺如雙翅放開,十分開張,重心位于字中心位置,但是由于上面部件頭重,似乎下面的兩橫一豎難以撐托上部,又如“勢”字,上半部分左右兩個部件左右分布,體勢開張,下面的“力” 部件相比較就小了許多,正是由于這樣一種強勢與弱勢的對比,整字的力量感才有所突出。
再如中的“尋” 字,最上邊部件與中間部件所占空間遠大于最下面的“寸” 部件,此字的重心被極力下壓,給人一種厚重緊實的感覺,石延年或許沒有刻意安排這樣的字形,只是隨意寫就,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有筋骨”的。
石氏楷書在中宮聚集的同時往往會夸張斜縱向筆畫或者字的主筆,這樣處理使字形出現一種放射狀的形態,如“舉”、“聲”等字,均依照此勢而做。后來的黃庭堅大字行楷書也多有類似的放射狀形態。
總體說來:
石延年書法的風格追求大氣雄渾,表現了他的一種自由灑脫,不拘一格的審美理念,這或許與他的性格相關,或許也體現了一種“尚意” 的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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