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楊泉
編輯| 優優
名校生不再易如反掌
金三銀四的春招剛落下帷幕,畢業生們的秋招又拉開序幕。
先不論普通學校的畢業生們,就算是985、211的碩士們,也仍在苦海浮沉。
新能源行業的特斯拉,4月底宣布撤銷國內所有應屆生的offer。解約應屆生,似乎成了今年校招的流行單品。名校應屆生們在秋招春招千辛萬苦拿下的offer,突然就被告知要全部作廢。
上岸了,但又沒完全上。畢業前先體會下失業的感覺,莫名成了久居象牙塔內的應屆生在現實社會學到的第一課。短暫上岸的名校應屆生,又重新回到起點,和大部隊一起在求職苦海里浮沉。
考研難,考公難,在裁員縮招的就業大環境里找份合適的工作更難。
臨近畢業,面對三姑六婆關于“畢業后打算”的審問,還沒拿到理想offer的名校應屆生們,只能繼續秉持沉默是金的真理,繼續期盼著能趕在畢業前順利收到理想offer的入職通知。
焦慮和迷茫,早就是應屆生的求職常態。
985的職場第一步,先打碎大廠濾鏡
“從入門到祛魅,只需3個月!”
即便是互聯網的風口已過,但上至十年經驗的老兵,下至應屆生,仍然信奉互聯網的“圍城論”——一直有人想逃離,也一直有推倒后浪的前浪。
劉琴便是這個后浪之一,互聯網行業對她有致命的吸引力。在她眼中,互聯網行業,意味著雷厲風行,每天一打開手機就能看到自己做的工作產出;意味著裝自由,也意味著高薪和高福利。
帶著一些為愛發電的初衷,劉琴從金融行業轉戰互聯網賽道。但,當她真正去到大廠實習后,才感慨,原來這一切只是濾鏡,切身感受到真實的大廠生活與自己所想象的差別巨大。
“放眼望去,沒有一個人的臉上有笑容”,這是劉琴實習期間最大的感受。
劉琴所在的崗位是數據分析。極短的迭代周期,沒有ending的需求,讓整個部門一直處高壓環境,工位上的每個人都像個永不停歇的陀螺,透著濃濃的班味。
最直觀的感受就是“時間都被吞噬”:白天打完卡,再出來就已經是深夜。正式員工們得早上十點上班打卡,中午吃完半個小時的飯又得馬上投入工作,晚上加班更是上不封頂。
高壓之下,疲憊的大廠人(圖源:小紅書)
肉眼可見的疲憊,席卷整個部門。
在這里,正式員工根本沒有時間帶實習生和新人,實習生帶實習生是基操。
“整個部門都被KPI搞得焦頭爛額。”每天忙得不可開交的帶教老師,并沒有多余的精力手把手教實習生。又因為部門預算不足,沒有那么多可供轉崗的機會,為剛入職的新人實習生答疑解惑的工作,就這樣落到了更早入職的實習生身上。
帶教老師只想讓剛入職的新人快速上手:遇到的初級問題,只要之前的實習生能教便直接撒手不管。關于相關數據應該怎樣分析,廣告應該怎樣采買、如何投放的疑問,剛入職的新人一般情況下都只能跑去請教實習生前輩。
互聯網大廠里有句玩笑話:年輕拿命賺錢,老了拿錢買命。
“大廠人能拿那么高的工資,都是有原因的。”在劉琴眼中,在大廠里大家都活得很艱辛。天天被KPI追著跑,在工位上一坐就是一整天,正式入職大廠后身體便開始大病小病不斷。
同一個部門的姐姐曾向劉琴吐槽,“從小到大都不過節氣,現在卻要想關于節氣的活動策劃。”相比對大廠還抱有濾鏡的應屆生,正式員工們對大廠談不上多喜歡,只是在完成本職工作而已。
高壓、加班、透支生命,實習了三個月的劉琴,徹底打碎了大廠濾鏡。所謂的餐補、房補與晚上的打車補貼,都是公司為了讓員工更好加班。當工作怎么做都做不完,身體狀況一天比一天差,高薪待遇好的大廠就瞬間變成了難以逃脫的圍城。
留在互聯網大廠的首要條件:身體要好(圖源:小紅書)
優勝劣汰的互聯網大廠里,卷的動的人繼續透支身體,趕在被降薪轉崗前去搶那屈指可數的晉升崗位;卷不動的人要么等待裁員后的事業第二春,要么主動從大廠跳到中廠,再跳到小廠。
從互聯網大廠結束實習的劉琴決定短期內不實習,去旅行給自己放個假。看著那些被車貸、房貸、養娃釘死在工位的大廠人,劉琴覺得無比幸運。
慶幸自己還年輕,慶幸自己還有重新選擇的機會。
拼命求上岸的211:人生不是曠野
“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初試過了,復試被刷!”
李雨文兢兢業業準備了一年的考研,在擬錄取名單公布的那一刻畫上了句號。考研失敗的殘酷事實,正好卡在了春招接近尾聲的時間點。還沒來得及化解悲傷的她,就急忙開始優化簡歷,祈求能夠抓住春招的尾巴,找到份好工作成功上岸。
本科就讀于末流211的李雨文,在求職市場上處于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
“要么石沉大海,要么已讀亂回,找份合適的工作怎么就那么難?”想著自己本科讀的好歹也是個正經211,剛剛改好簡歷的李雨文,對在春招找到份好工作還抱著十足的信心。
但,當正式開始投簡歷之后,李雨文才發覺現在的求職市場真是太卷了!
天天投簡歷,但沒有一個HR邀約(圖源:李雨文)
“好一點的公司,HR人手一疊本碩985的簡歷。”名校畢業只是敲門磚,能不能脫穎而出拿到面試機會,更多取決于你有沒有過相關優質的實習經歷。而相比之下,李雨文簡歷上寥寥幾筆的實習經歷,就像是新手誤入滿級大佬決賽圈。
屢次被拒的李雨文,快把HR的拒絕話術倒背如流:匹配度不高、決定內部調動、合適的話后續再聯系……話里話外都透著,你這樣的簡歷我們公司現在看不上。
簡歷越投越多,失望也越攢越多。
海投了半個月還是零offer的李雨文,一點一點降低工作預期——好工作不奢望,工資能夠負擔生活在這座城市日常花銷就可以了。
"一時間不知道是零offer更難受,還是爛offer更難受。"降低工作預期后,李雨文陸續收到三個offer,一個比一個爛:單休、位置偏僻、無償加班,再深入一聊月薪都在四千五左右。
一個月四千五,扣完五險一金租完房子,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個問題。
一個offer沒有的時候,李雨文還能苦中作樂,幻想著說不定自己最后撿個大漏;一下收到三個爛offer,感覺春招似乎注定完蛋的李雨文,再也笑不出來了。思來想去,實在沒有辦法接受的她,把僅有的三個offer全拒了。
眼看著身邊同學,有的考研上岸,準備迎接嶄新的研究生生活;有的在秋招就拿到了不錯的offer,一畢業就能美美就業。巨大的落差,讓渴望留在一線城市的李雨文整夜整夜失眠,頭發開始也一把一把掉。
“如果從來沒看過大城市,我會心甘情愿回到家鄉當老師。”
高考,讓李雨文成功走出待了十八年的小縣城。在李雨文看來,那個不大的縣城里有的只是落后的教育資源,有限的休閑娛樂,以及沒有絲毫分寸感的人際關系。但如今,拼命讀出來的學歷,卻成了她找工作時脫不下的長衫。
找不到工作,24屆應屆生深陷求職困境(圖源:微博)
即便再心不甘情不愿,李雨文也只能認清現實——向往的大城市并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從得知考研失敗開始找工作的兩個月里,每當李雨文和父母打電話,對面的最后一句永遠都是“反正都是四五千工資,早就應該聽我們的回家考個編制,那才是鐵飯碗!”
畢業的日子越來越近,李思文斷了留在大城市的夢,順從了家里人脫產考編的建議。李雨文桌上的書從考研變成考公考編,迷茫的她繼續窩在成堆的資料里期盼著上岸。
找工作,從易如反掌到難于登天
催就業,對于每一個帶畢業生的輔導員而言都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噩夢。
“現在來到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微信上挨個問學生‘你工作有著落了嗎?’”進入大四,張望若覺得自己不像個輔導員,像個每天準時準點問學生就業情況的AI。
除去考研、考公成功上岸的那部分,張望若帶的這屆學生里還有二十多個就業困難戶。每天都得問,每天收到的回復基本都是“還在努力找”,張望若看著這慘淡的數字,估計自己這周又得被領導約談。
相似度極高的對話,
幾乎每天都會在聊天框上演(圖源:張望若)
整理完學生就業情況的張望若,周二要去學院就業率交流會里當反面教材,周四又得去開應屆生就業指導會。學院領導想要看到的高就業率,讓張望若和同事成了睜眼閉眼就是開會的機器。
“從秋招找到春招,愣是沒找著工作,我比他還急!”領導給的就業率標準,讓輔導員們成了左右為難的夾心餅干:一邊得照顧學生找不到工作的焦慮情緒,一邊又得趕著在畢業前完成領導步步緊逼的指標。
應屆生一年比一年多,工作一年比一年難找。
回想起以前,張望若根本不像現在為學生的就業率苦惱。在當時,雖然不是各行各業的好工作排隊等著應屆生選。但有名校畢業這塊敲門磚在,大部分學生都能輕松找到優質工作。而在全是裁員和縮招的當下,找份合適且穩定的工作都難如登天。
“現在找工作,和學長學姐那時候差別非常大!”比林黎大幾屆學長學姐找工作時,比較容易就可以得到入職頭部券商的機會。
相比之下,同樣的本碩211學歷,如今只能勉強得到一個面試機會。想要真正拿到offer,還得經歷好幾輪面試、答辯,和一堆頂尖名校去爭那一個崗位。
“能不能拿到好offer不是由你個人決定的,更多的是由你畢業時的求職市場環境決定。”跨專業考研的盧興逸,成功上岸211后,雖說能選擇的工作崗位范圍變廣,但是就業環境卻比讀研前更為嚴峻。
前有互聯網,后有新能源,只要站在風口上,豬都能飛起來。要是畢業時恰好趕上企業擴張、大量需要人才的好時機,中等層次的名校應屆生也能夠有機會拿到和那些頂尖名校差不多動輒20-30w的天價offer。
求職市場短暫的欣欣向榮,成功讓許多還沒畢業的名校生形成一種錯誤認知:等到自己找工作時,也可以和學長學姐一樣輕松拿到好offer。
而當下的求職市場,無論是被稱為風口的互聯網、新能源,還是其他行業,都面臨大范圍的縮招。那些原本能去頂尖企業的頂尖名校生,為了求穩選擇退而求其次,占走了原本屬于普通名校生的工作崗位。
學長學姐口中工作點擊就送的時代早就回不去了。
名校應屆生就業期望與市場環境的不匹配,間接導致了資源的大量錯配,這一方面讓各大公司招聘應屆生的門檻變得越來越高,另一方面也讓那些普通高校畢業的學生不能在求職市場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
競爭,早在畢業前一年就已打響(圖源:小紅書)
24屆的金三銀四剛剛結束,25屆的激烈競爭已迅速提上日程。沒有辦法改變就業環境的名校生,為了找到份像樣工作,只能越來越早去卷校招。在今年暑期實習生的項目里,所有人都在拼命為25屆的秋招蓄力。
結語
六月畢業季來臨,剛剛告別象牙塔的應屆生們,烏泱泱踏入求職的現實世界。
2024屆高校畢業生規模預計達到1179萬人,比2023年多了21萬。但,與激增的應屆生人數對應的是大規模的縮招,就連風口上的行業、企業也在降本增效,甚至透露出裁員的消息。
時代的一粒灰,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大山。周期性失業和結構性失業相繼扣在了努力的應屆生頭上:從前,四五個工作供一個人挑;現在,一個崗位起步五六個人競爭。
初高中老師和家里長輩口中的“等你考上大學讀完研,找工作就輕松了!”成了泡影;學長學姐曾經說的工作點擊就送的盛況,對于現如今的名校應屆生而言更像是科幻故事。
面對嚴峻的就業市場,即將褪去“學生”這層保護色的應屆生們,不再相信求職這條路上會出現“苦盡甘來”的美夢。
*本文中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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