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年,阿玄還很年青,傳來消息,老劉家的天下改了姓,叫新帝國。
阿玄是正牌的劉家子弟,往上朔七代,是漢景帝的兒子長沙王。
可現在一點皇家的余氣都沒有了,比較氣人。
阿玄是個好脾氣的人,可安分守己還是守不住家業,也動了心思,要和道上的朋友們結交一下。
比如前村的劉伯升,好多人和他好,家里來了一堆一堆的朋友 ,聽說都是江洋大盜,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練拳頭步。
還有他那個弟弟劉文叔,看上去老實巴交,種地是把好手,也不是什么好鳥。
家里藏著通緝犯,衙門的人也只敢和他打哈哈,喝一杯就走。
劉文叔前幾年又到首都長安去讀了幾年書,越發笑瞇瞇,不是好東西。
算起來,伯升兄弟和阿玄還是同輩的兄弟。
可天鵝會飛,家鵝是學不會的。
阿玄的弟弟被人殺了,阿玄和道上的幾個人交了朋友,供吃供喝,想讓他們替自己出個頭。
運氣倒了,喝水塞牙,道上的人自己出事,反過來牽連到阿玄。
衙門的人來抓人,阿玄跑路,老爹被抓,人家放出話來:阿玄回來就換人。
阿玄呆了,人生頭一次狠了一回心,說自己死了,出錢讓人把自己的死人牌送回家鄉。
衙門也算了,這人都死了還計較個什么?把老爹放了。
阿玄流浪江湖,四海為家。
02
王莽地皇二年(20年),災荒起。
荊州一帶,災民活不下去,鬧事,搶糧殺官,嘯聚山林,綠林山成為集結點。
和官兵打來打去,分成好幾部:江下兵、平林兵、新市兵等等。
阿玄投奔到平林兵陳牧手下,當個秘書,算是在江湖上有了個落腳點。
到地皇三年(21年),綠林兵向南發展,進入阿玄的家鄉南陽舂陵。
劉伯升、劉文叔兄弟起兵,向朝廷發起進攻,勢頭好猛,沒多久就打下唐子鄉。
劉伯升親自前來游說,和江下兵、平林兵聯合,對付新朝的王莽軍。
聯軍和南陽的新軍甄阜、梁丘賜交戰,大敗后又大勝,劉伯升表現出卓越的軍事才能和領導能力,好幾次大戰都是他為首組織開展的,威望越來越高,綠林軍中有不少人都成為他的粉絲。
聯軍連戰連勝,包圍了宛城,形勢大好。
不過阿玄知道,王匡、王鳳、張卬、陳牧等頭頭,并不喜歡咄咄逼人的伯升,現在聯軍讓后來的舂陵人(劉伯升)說了算,大家更不舒服。
03
勝利了,大家都自稱將軍,阿玄叫更始將軍。
劉伯升兄弟在前線,阿玄被王匡、張卬、朱鮪等人叫去商議,說現在要立一個劉家的皇帝,認為阿玄就是最佳人選。
天上掉下這么大的餡餅?!阿玄呆呆地講不出話,事情不以阿玄意志為左右。
有人去前線把劉伯升請回來,繼續開會。
顯然劉伯升被這決定給搞懵了,找了個借口反對:“現在天下到處都是義軍,你也立個劉家皇帝,我也立個劉家皇帝,不是自己樹敵嗎?”
大家有所動搖,張卬撥出劍來砍在地上:“今天必須出個定論!”
劉伯升只好妥協。
二月初一,阿玄被擁立為皇帝,還是大漢朝,號更始帝。
千軍萬馬,排列在臺下。
從來膽小懦弱的阿玄,登上臺緊張地說不出話來,稀里糊涂地成為皇帝。
朱鮪、李軼等親信,再三勸阿玄要干掉劉伯:這人活著,陛下您的位子就不牢靠。
安排了一次宴會,阿玄把伯劉升的寶劍借來看,將軍申屠建上前獻玉璧——這是鴻門宴范增給項羽的信號嘛。
阿玄裝作沒看見,他膽小心軟。
但該來的還是要來。
劉伯升部下劉稷堅決不聽阿玄的話,被抓起來,劉伯升來講情,朱鮪等蠱惑下,阿玄把劉伯升一起殺掉了。
當時劉伯升剛拿下宛城,王匡、劉文叔等人又在昆陽大破新軍四十萬,天下都響應更始帝阿玄的號令,一片大好。
劉文叔從前線趕回來,向阿玄匯報工作,不敢替哥哥發喪,也不和哥哥舊部聯絡,沒事人一樣。
搞得阿玄不好意思。
到了洛陽后,又有人說情,就讓劉文叔持節行大司馬事,帶一批人到黃河以北去安撫各州郡。
04
阿玄在宛城,長安的義軍干掉了王莽,把王莽的腦袋送來了。
阿玄哈哈笑:“王莽要是不篡位,至少和霍光一樣的級別。”
寵姬韓夫人湊趣:“他不篡位,陛下您怎么有天下呢?”
阿玄高興極了,進一步,抵達洛陽,再進一步,西進到了長安。
長安之戰,只有未央宮被燒了,其他宮殿都還完好,巍峨雄壯,富麗堂皇,姣好的美女,恭敬的侍從,這讓沒見過世面的阿玄非常緊張,坐在長樂宮的臺上大位上,不敢抬頭。
一會兒,將軍們都到了,阿玄老習慣又問了:“你們都搶到多少東西?”
這是個皇帝講的話嗎?侍從都是老官僚,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
新興的王朝,要一個有見識有膽量的人擔當重任,顯然阿玄不是這樣的人。
封了一大批王,有姓劉的有不姓劉的,綠林好漢們都是王,比如陳牧陰平王、張卬淮陽王、王匡比陽王。
右大司馬趙萌的女兒美極了,阿玄納為夫人,專心在后宮和一堆美女喝酒唱歌打游戲。
國家大事?就由趙萌你說了算吧!
有人上書匯報工作,正喝得興頭的阿玄和美女們都很不高興,酒量最好的韓夫人一把將竹簡和裝簡的袋子丟到臺階下:“你們專門撿我喝酒時匯報工作,什么意思?”
大家見不到阿玄,趙萌作威作福,漸漸都灰了心。
綠林好漢們我行我素,每人一個山頭,封官許愿,搶錢搶女人。
堂堂一個新興的大漢朝,亂七八糟。
明眼人都看出來,阿玄這個更始帝不長久。
05
更始帝三年(25年),羽翼豐滿的劉文叔在黃河以北稱帝,也叫大漢,年號建武。
這一年的三月,另一支農民軍赤眉軍,轉戰靠近陜西,長安敲響警鐘,他們也擁立了一個宗室劉盆子為皇帝。
與阿玄的部隊打了一仗,更始軍大敗。
劉文叔的部將鄧禹又在河東打敗了王匡、張卬,大家敗退回長安,一商量,流寇的性質又出來了。
張卬說:“長安守不住,咱們退到宛城,大不了再回到山上當強盜嘛!”
大家去和阿玄說,難得阿玄這一回硬起來,不肯,派了一批人率軍出發,抵擋赤眉。
張卬等人想劫持阿玄逼他就范,泄密,差點被阿玄反殺。
綠林好漢干脆翻臉,率軍和阿玄部下爭戰,阿玄敗了,逃出長安,在新豐和趙萌會合。
申屠建、陳牧等被殺,王匡、張卬投降赤眉軍,宰相李松被赤眉俘虜。
06
赤眉軍進入長安。
更始王朝,大崩盤。
孤家寡人的阿玄收到赤眉通知:“圣公(阿玄的字)投降,封為長沙王。二十天之后,一切作罷。”
赤眉皇帝劉盆子的哥哥叫劉恭,在阿玄手下做事。
劉恭出面請降。
十月,阿玄赤膊帶著傳國玉璽到長樂宮,見到了坐在上面的劉盆子和赤眉軍將軍們。
赤眉要殺了阿玄,劉恭等人以死相衛,結果還是封了個長沙王。
但這個前皇帝的影響太大,張卬和赤眉軍將領說:“好多人要搶圣公,丟了他,只怕你們不好過。”
于是赤眉軍讓阿玄到郊外去看馬,縊殺阿玄。
應了經典:
“站在風口上,豬都可以飛起來”。
“風停了,死的都是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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