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6月6日的深夜,在沈陽城內的馬路灣,有幾只狼狗正在撕咬一具尸體。
因為兩條馬路連接處形成了一個120度的大轉彎,馬路灣由此得名,日俄戰爭后,日本人在這里規劃修筑了關東軍據點,從此這里開始有大量抗日志士罹難。然而那個死者,卻是商人劉凱平,同昌行的經理,也是國貨老品牌六必治的創始人。
沈陽馬路灣舊景
當年2月逮捕,刑訊逼供4個月后慘死還要喂狗,劉凱平身上有什么,讓日本人如此惦記又痛恨?
第一家國產牙粉廠
1890年,劉凱平出生于遼寧義縣一個還算富裕的農民家庭,小時候念過四年私塾。輟學以后,他便給家里幫忙干農活,1910年,已經20歲的劉凱平在一家雜貨店當了兩年學徒。
劉凱平聰明機靈又能言善辯,很擅長與顧客打交道。因此離開雜貨店以后,他便籌措資金,研究了幾個腌制配方,到沈陽的西華門外租了兩間房,開始以賣咸菜為生。他的生意還不錯,每天除了干活做生意,其他時間,都用來讀書看報,他正在為一件重要任務的完成尋找方法。
雖然自己解決了溫飽問題,但那個動亂的年代落后的祖國,卻讓劉凱平非常痛苦,尤其是一件往事,一直讓他如鯁在喉難以忘卻。
劉凱平
自從1906年關東軍入駐東北后,日本就開始不斷向東北移民,第一任滿鐵總裁藤新平還向內閣進言:10年內,日本進入滿洲移民應該至少達到50萬,爭取100萬以上。
這么多的日本人涌入,自然與當地百姓爭奪生存空間。而我國工業已經落后多年,這些日本人到來以后,很快便搶占了工業領域,商店中,所有的工業商品都是日本貨。日本本來就在東北大肆掠奪各種礦產資源,通過工業品的壟斷售賣,又榨光百姓的血汗錢。
劉凱平剛到沈陽時,曾到一家工廠里當學徒學手藝,剛到沒幾天,就聽到廠里的一個日本師傅,在大庭廣眾下高聲叫喊:“中國人真是連豬都不如,連一袋牙粉都造不出來,還要買外國的-----”
劉凱平聽了憤怒不已,上前與這個日本人理論,結果被趕出了廠子。自從發生這件事后,他便給自己改名劉鯁如,寓意如鯁在喉,必取之而后快!
默默讀書看報尋找方法,沒想到在一本雜志上,他真的看到了關于牙粉制作技術的文章。于是他默默記下,不斷進行實驗,在經歷過無數次的失敗以后,他掌握了方法和要點,制造出了合格的牙粉。
雖然當時的人們,已經有了刷牙的意識和需求,但市場上,這么簡單的商品,卻清一色全都是日本牌子,什么“苦林”、“司毛卡”、“獅子”等等,且被賣出天價。普通老百姓們,根本就消費不起。
日本獅子牌牙粉
經過多次實驗,劉凱平已經確定,生產出便宜又好用的牙粉是可以做到的,日本人根本就是在賺取暴利!于是他決定自己生產牙粉,為祖國爭氣,為人民謀實惠。
1914年,劉凱平找來了自己的3個兄弟,又租了兩間條件簡陋的土房子,找舅舅借了200元作為啟動資金,他的牙粉生產作坊就這樣開張了,生產出的牙粉,取名“地球牌”。
因為各個環節都比較節省,劉凱平又奉行“薄利多銷”的策略,因此“地球牌”牙粉一經問世,就因為好用,且比日本品牌便宜得多的價格,而受到了百姓青睞,銷路特別好。
同昌行牙粉
僅僅一年多,劉凱平便賺到了第一桶金,搬遷擴大生產,生產工人增加到7人。5年以后,也就是1921年的春天,又第二次搬遷,這一次遷到了沈陽城內的東升染房胡同,租了6大間房子,第一次用“同昌行”作為廠名。
這一次,不但擴大了廠房,還增加了新產品的生產線。這個新產品叫做“老火車牌”牙粉,是同昌行推出的爆款升級系列,里面加入了薄荷腦、玫瑰等天然植物,味道清涼芳香又降火護齦,是同昌行的臺柱子,也是后來國貨“藍天六必治”的原始配方。
搬遷新廠后,他的生意更加蒸蒸日上,不但占領了沈陽的大部分市場,而且還開始向外批發,逐漸占領整個遼寧市場乃至東北市場。而且當時,反日貨運動一浪高過一浪,日本生產的產品又貴得離譜,在這些因素的影響下,同昌行的生意便更加紅火。
反日貨運動
1931年,劉凱平的廠子,即將迎來第三次大搬遷了。
在劉凱平的牙粉出來之前,日本每年僅僅在遼寧一省牙粉的銷售額,就有10萬打,賺取了巨額的利潤。隨著同昌行的生意越來越好,自然日本人的牙粉,生意就越來越差。
日本人賺了錢,關東軍的彈藥庫會越來越充足,而劉凱平賺了錢,則是為國為民用于抗日。
1930年,沈陽一個工科中學失火,他捐出2000元,1931年遼西水災,他捐出140萬袋牙粉。我黨在東北的地下活動經費,東北義勇軍的組建武器等,他都在秘密支援,平日與地下工作者也是來往密切,為了抗日,他積極奔走不遺余力。
同昌行這第三次搬遷,陣仗很大。劉凱平在沈陽中街賈記胡同,買了3畝地,蓋起了整齊的兩排廠房,職工有大幾十個,營業額幾十萬------
拒絕合作勇就義
市場的蛋糕只有那么大,有人多吃一口,就有人要少吃一口。同昌行的不斷發展,終于引來了日本人的嫉恨,招來了災禍。
起初,劉凱平的“地球牌”牙粉問世,日本人根本不屑一顧,而且他們勢力龐大又有“特殊公司”政策保護,根本不相信劉凱平能影響到他們。但隨著同昌行占有的市場份額越來越大,劉凱平又在不斷擴大廠房,這下日本人再也坐不住了。
他們憋了一肚子的壞水,開始想辦法搞事情,各種卑鄙招數輪番上陣。
本來為了壓制我國民族企業的發展,日本就制定出了多如牛毛的苛捐雜稅,還有各種名目的“逼捐”,三天兩頭有事情讓你出錢。這一招,在同昌行剛壯大時就已經深受其害,但因為銷量好,所以能扛過去。
日軍占領下的沈陽街道
眼看這一招不行,日本人找上門,對劉凱平說:“我們日本公司,有特殊政策保護,更受關東軍庇佑,你不若與我們合作,我們給你一大筆錢,你把牙粉的配方和專利給我們------”
好不容易發展起來的民族工業,怎么可能拱手讓給日本人?若日本人收購了同昌行,勢必又要大漲價,老百姓就再也用不起牙粉了。因此,劉凱平毫不猶豫的,便拒絕了日本人的合作要求。
“敬酒不吃吃罰酒”,日本人撂下一句話甩袖離去,沒過幾天,遼寧各城市的警察廳便以“老火車”牌牙粉有害人體健康為由,強行對產品禁售。
但日本絞殺我國國貨的慣用伎倆,這一次失靈了。自從日本人上門要求合作收購,劉凱平便知他們斷不會善罷甘休,因此他們剛離去,便拿產品在沈陽警察廳進行了化驗,保留了各種證明文件。他們自己開的證明,沒辦法只得承認。
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沈陽的局勢更加混亂,各路民間抗日力量風起云涌,劉凱平向來愛國熱心公益,日本人便決定以此來為他扣上帽子,逼他妥協。為了抓到劉凱平參與抗日的證據,日本人在他的住處附近,安排了不少密探監視。
在警察局工作的我國一個巡官,察覺到了日本人的陰謀,曾上門對劉凱平說:“日本人正在研究怎么對付你,我勸你還是先離開,到關內去避一避風頭,你這樣太危險了!”
此時,正是義勇軍發展的關鍵階段,黃顯聲等人,正在組織領導抗日力量進行反攻,鼓勵老百姓還有山上的土匪,都加入到抗日救國的隊伍中。抗日力量增加,自然需要槍支彈藥各種物資,此時正是他這種民族企業家出力出錢的時候,他怎么能逃走?因此,無論對方怎么勸,劉凱平都不愿意離開沈陽。
他不但不離開,還加入了東北國民義勇軍,擔任高級顧問。為了組織義勇軍戰斗,他更是頻繁與義勇軍領導及我黨成員劉海秋等人聯系,秘密開會研究方案等。
1932年2月,劉凱平在自己東升染房胡同西頭的僻靜院子里,與劉海秋吳醒州秘密策劃,被日本人的密探發現上報。這一次,劉海秋和劉凱平被捕,還有一部分沒來得及銷毀的書信被搜出。
牙粉的配方、關于義勇軍行動的計劃參與人員等,劉凱平的身上,背負著太多秘密。自從入獄,關東軍憲兵隊隊長大古青堂、司法課長大久保等人,便對他進行了輪番的審訊。從2月到6月,4個月里,各種慘無人道的酷刑全都用在他身上,他以血肉之軀,生生扛下了所有折磨。
1932年6月6日,日本人決定做個了結。大久保端了一杯毒酒過來,一臉陰狠的笑著說:“怎么樣?想清楚了嗎?你也可以不用出賣國家,只要把老火車牙粉的配方和專利權等交出來,就能無罪釋放,否則,這杯毒酒就能送你走!”
大久保以為,他們已經退了一大步,劉凱平肯定會答應,沒想到劉凱平二話沒說,端起碗就一飲而盡,之后將酒碗“啪”的一下,扣在了大久保的頭上。
大久保氣得吱哇大叫,以至于劉凱平死后,都要將他拖去喂狗。
劉凱平在被抓前,已抱了必死之心,因此將同昌行的生意都交給了弟弟,只是連年戰亂,最后逐漸衰敗。好在建國后,老火車這個品牌,化身“藍天六必治”再次煥發新機,成為市場上的暢銷品牌。1987年,劉凱平也被國家追認為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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