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鄧鐘翔還在勃艮第首府第戎求學工作。一半時間待在學校,一半時間去酒莊實習。他在火車站附近租了房子,坐火車去酒莊大概 22 分鐘。有時候錯過火車,就坐公交慢悠悠晃過去。
同年,李景已經是外資銀行高管,出入上海陸家嘴金融中心,朝九晚五,對著電腦看數據報表,打國際長途。熨帖齊整的西裝,聰明的錢,穩健的投資回報,圍攏成他的舒適圈。
「我是一個不太喜歡秩序的人,討厭工位,討厭權威,更喜歡腳踩在泥土上的生活。」2012年,鄧鐘翔從法國勃艮第大學葡萄酒學院畢業,來到寧夏賀蘭山開啟釀酒事業。
「以前對我來說最踏實可靠的伙伴是電腦,現在可能是拖拉機。」2016年,李景辭掉上海外資銀行的工作,和妻子李婕回到家鄉銀川,開墾300畝荒地,潛心當一個葡農。
本無交集的兩個人,因為葡萄酒,在賀蘭山相遇了。
放眼整個寧夏產區,海悅仁和都是一家很「新」的酒莊。
李景和李婕是半路出家的新人酒莊主。一個曾是外資銀行高管,一個是建筑師,放棄一線城市優渥的生活,決然回鄉種葡萄做酒。
葡萄園也是嶄新的,不是從農戶那兒接過枝繁葉茂的葡萄園,而是從篩石頭開始,一遍又一遍調整土壤結構,打造適合種植釀酒葡萄的地塊。
李景放棄了幾乎所有酒莊都在種植的赤霞珠、美樂、霞多麗,一頭扎進小品種賽道,種下了馬爾貝克、黑皮諾和馬瑟蘭。
很新的釀酒葡萄,還能做出很新的酒。去年,海悅仁和一口氣推出四款 Pet-Nat,流量和好評一同襲來。據說三個月前,新年份的起泡酒已經被預定了大半。
開荒至今,海悅仁和酒莊逐漸成型,百畝葡萄園環繞著一座現代主義極簡建筑。酒莊由莊主李婕親自設計,一條步道,一扇窗景,全是完美主義者的細節把控和吹毛求疵。
連一個小小的酒標,都是如沐春風的視覺享受。
幾年前,鄧鐘翔在夏木酒莊旁邊的葡萄園看到一位戴著 Bose 耳機和 Ray-Ban 墨鏡的大胡子在開拖拉機翻地。受好奇心驅使,他上去攀談。
「我們在觀察周圍事物的時候,總會注意到一些特別的存在,李哥就是那么一個特別的存在。」
李景,人稱胡子哥這之后,鄧鐘翔成了海悅仁和酒莊的釀酒顧問。
也許是事必躬親的共性,讓兩個人的磁場尤為契合。鄧鐘翔眼中的李景,踏踏實實做事,且視野超前,走得又對又穩。
反過來,李景看到的鄧鐘翔朝氣感十足,是一個非常有靈氣的釀酒師。
鄧鐘翔,十家酒企的釀酒顧問2012年來到寧夏,鄧鐘翔陸續擔任十家酒企的釀酒顧問,做出了很多在國際上拿獎的酒,藍賽酒莊的余茉莉,夏木酒莊的維歐尼,容園美酒莊的馬爾貝克。憑實力名聲大噪,連葡萄酒圈頭部大V醉鵝娘也找他釀酒。
在鄧鐘翔的朋友圈里,常有他對海悅仁和酒莊的贊美之詞。
「酒質的秘密,一直藏在酒莊精細的葡萄管理和釀酒設備里。」
「無論什么時候來車間,都是干干凈凈的。」
「這是一個非常讓人興奮的精品酒莊項目。」
我們很好奇,一個精耕細作的新派酒莊,與一位有實力、有審美、有個性的釀酒師,可以做出什么酒?
然后,我們在黑皮諾身上找到了答案。
當我們挑選一瓶葡萄酒時,究竟在挑選什么?
有人說,產地,年份,酒莊,釀酒師。
但最重要的,還是葡萄。
好的葡萄酒,來自于好的原料。
如果葡萄品種有鄙視鏈,勃艮第的黑皮諾一定是高高在上的天才。連蔡瀾也說:「而喝紅酒,到了最后,一定以法國的勃艮第黑皮諾為首,天下老饕都一樣。」
李景種黑皮諾的故事,算得上一段虐戀。
2016年,李景在金山包下300畝地,其中60畝打算種黑皮諾。為了種好這個嬌貴又挑剔的品種,他先是在地里大動干戈了一場——翻地,篩石頭;再翻地,篩石頭。從地里挖出的礫石塊,都能砌好幾堵墻。
三遍篩土,是為了減少地面的反射熱。金山產區干旱少雨,全年日照時數超3000小時,熱量充足。相反,黑皮諾是一個喜歡冷涼氣候的品種,葡萄成熟得太快,反而在風味、顏色的積累上有所欠缺。
在種植黑皮諾的過程中,李景留下3倍以上的葉幕量,讓每一串葡萄都能躲在葉幕之內,減少陽光直射。同時他還保留了地上的草木,降低石頭的折射溫度,也降低葡萄的熱量汲取。
每一個細節的疊加,種出來的黑皮諾都會更新鮮、優雅。
等了一年、兩年,到了第三年,蓄力已久的葡萄園終于迎來首個釀酒年份。然而豐收前的一場暴雨,李景拿到了一張白卷——暴雨之后,嬌貴的黑皮諾成片發霉,三年的悉心呵護換來了「顆粒無收」。
一開始做酒莊,其實李婕才是那個「始作俑者」。她和李景開車去金山看地,市區距離葡萄園50公里,近一個小時。從大上海來到戈壁灘,他們想,「至少比上海堵車方便多了。」
李婕,海悅仁和莊主直到開荒、種樹、打理園子,李景一天比一天像個農場主。李婕開玩笑說,「突然間他就跟土地連接上了。以前穿西裝打領帶,現在穿個T恤褲衩就上拖拉機了,戴著耳機從BBC聽到郭德綱,每天干體力活都特別嗨的狀態。」
李景沒有因為一次顆粒無收,就給黑皮諾判死刑。「想再試試看,多給自己一年的機會。」
2019是個大年份,整個寧夏產區都高高興興迎接著豐收,海悅仁和也不例外。
那一年份的黑皮諾,拿了 2021 DECANTER 世界葡萄酒大賽的銅獎、2021 WINE100 葡萄酒大賽的銀獎,給李景注入了信心和力量。
如果2019年的葡萄園是老天爺賞飯吃,2020年的葡萄園則印證了一句真理:于細微處見真章。
李景種葡萄的第五年,對天氣變化更加敏感。那年早春,他去到一個鮮食葡萄園,看到果農們種的葡萄樹被凍得奄奄一息,「整個藤上的芽兒都凍沒了。」
「我說天,怎么這么嚴重。」李景回到金山查看自己園子的狀態,把每一列葡萄樹看了個遍。走完300畝地,他懸著的心落下了。「大概只有5%的損失,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
2020年,寧夏賀蘭山東麓遭遇4次霜凍天氣。最嚴重的一天,4月24日,最低氣溫降到了-6.7~-4.0°C。一些葡萄園受霜凍侵害,甚至減產了一半。
每個地塊因土壤、朝向、海拔、坡度的不同,而形成獨特的風土。如金山產區的葡萄園,距離賀蘭山山體較近,葡萄園礫石含量較高,地溫回升快;青銅峽位于賀蘭山脈的末端,山脈阻擋風沙的作用有限,風大干旱。
「我們的葡萄園海拔相對較高,正好位于賀蘭山前安全夾角,所以那一年葡萄們還是很健康。黑皮諾的產量接近于2019年,馬爾貝克甚至比2019年增產了近20%。」
好年份的葡萄酒固然討喜。
但在不平凡的年份里,那些充滿求生意志的葡萄,在發酵罐里錘煉,在橡木桶里重生,是一種更瀟灑豁達的風味。
2020年的黑皮諾,充滿了詩性的隱喻。
「19年的黑皮諾比較濃郁,酒精度也稍微高一點。我們希望把20年的黑皮諾做出更年輕的風格。」
常年呆在葡萄園里,李景有很多細微的觀察。「葡萄樹也是會開花的,很小,要湊近看。」
「葡萄樹開花時,我很愿意去黑皮諾的園子里,淡淡的玫瑰花香,讓你覺得春天真是到了。」春天的黑皮諾園子,香氣如綻放的煙花,消散垂落在鼻尖,似有若無。
葡萄樹開花
葡萄卷須「黑皮諾的卷須也是提神醒腦的好東西,開車累了,我就掐幾段塞嘴里嚼,酸度特別漂亮,對我來說那是一種嘗不夠的味道。」
所有人都說金山太熱,不適合種黑皮諾,李景偏偏種了。不僅種了,還要做一支輕盈優雅的的金山黑皮諾,就像他在葡萄園里聞到的春天。
鄧鐘翔調配了這支酒,「用了二次桶陳釀,入口更柔和。強調紅果風味,有明顯的花香果香。單寧的存在感比較弱,加上更低的酒精度,輕盈優雅。」
目前為止,市面上只能買到2019年份的黑皮諾——為保證最佳飲用時間,海悅仁和酒莊的靜止酒要經過至少三年的時間才會面世。
四年過去,2020年的黑皮諾也要和大家見面了。瓶陳兩年的酒液,現在正是享用它的時間。誘人的紅色漿果,紅樹莓與櫻桃,混著雪松與皮革的復雜香氣逸杯而出。
接著出場的,是那橡木桶陳年所帶來的香草與太妃糖的甜美,入口緊致細膩的單寧和充滿活力的酸度,像極了一杯濃濃的酸梅汁,適合搭配一切肉質細膩的食物。
2024年榨季,拜訪海悅仁和酒莊似乎已成了約定俗成的習慣。
很巧的是,當天酒莊正在采收黑比諾,李景蹲在地上扒拉著一堆葡萄梗。我們好奇湊過去問,「胡子哥,這是在干什么?」
他手上的活不停,「我們要做一款全梗發酵的黑皮諾。」過一會兒,鄧鐘翔也來了,跟著一塊撿葡萄梗。
當天,鄧鐘翔發了一條朋友圈,「全梗釀造的黑皮諾,我不敢說絕無僅有,但在全國,也是罕有的。」
盡管長期主義已成為當下的陳詞濫調,我們仍然要用它來形容這家酒莊。第一個五年開荒種葡萄,第二個五年建莊做品牌,每一步都走得扎扎實實。
不僅奉行長期主義,還有點冒險精神。在金山種黑皮諾、馬爾貝克,還要做全梗發酵。不僅如此,光黑皮諾一個品種,就做出四個酒款。
李景說,「如果一開始從投資回報率、回報周期等方面衡量,做酒莊、種黑皮諾這件事,肯定是100%要pass掉的一個項目。」
而現在,李景覺得人的經歷和釀葡萄酒很像。「從葡萄出土上架、開花坐果、膨大轉色、成熟釀造再到剪枝埋土,都是一個選擇疊加的過程。」
他選擇了一個比較慢的行業。且堅定,慢慢走,比較快。
圖源:海悅仁和、大米、王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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