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科作品《無題（黃與藍）》

蘇富比香港現當代晚間拍賣現場，2024年

圖片來源：蘇富比

《無題（黃與藍）》創作于1954年，是馬克·羅斯科最重要的作品之一。這一年，他在美國芝加哥藝術學院舉辦首次個展，奠定了他抽象表現主義巨頭的地位。這幅作品的遞藏史跌宕起伏，交雜著利益與陰謀，更涉及一樁持續10余年的官司。

2024年11月11日，香港蘇富比現當代藝術晚間拍賣中，《無題（黃與藍）》以1.9億港元起拍，2.25億港元（約合 3247 萬美元）落槌，加傭金2.525億港元，成為亞洲拍場上成交價第三高的西方藝術品。

盡管如此，近年馬克·羅斯科（Mark Rothko 1903-1970）作品的價格仍持續走低。

▲《無題（黃與藍）》在香港蘇富比之家展出，2024年

圖片來源：蘇富比

除了價格之外，這件作品前后6次易手，每次都轟動一時，每任藏家都大有來頭，包括20世紀重要的美國慈善家和法國奢侈品大亨，涉嫌數十億美元詐騙案的馬來西亞逃犯，以及因與前妻達成全球最高額離婚協議而聞名的俄羅斯石油寡頭。

▲ 馬克· 羅斯科

圖片版權：凱特·羅斯科

《無題（黃與藍）》創作于1954年，是羅斯科最重要的作品之一。 1968年，精神狀態每況愈下的羅斯科立了遺囑，將剩余財產留給了剛成立不久的羅斯科基金會。第二年他和代理畫廊馬樂伯畫廊（Marlborough Gallery）簽訂了合同，約定在8年內不出售任何藝術作品，除非簽訂補充合同，把作品賣給馬樂伯畫廊。

▲ 馬樂伯畫廊，倫敦

1970年羅斯科自殺身亡。在自殺前他將798件畫作留給了家人，不久后馬樂伯畫廊創始人弗蘭克·勞埃德（Frank Lloyd）通知羅斯科的子女，根據1969年簽訂的條約，畫廊擁有羅斯科留下的全部畫作的所有權。

羅斯科遺產的3位執行人迅速將其中100件作品以總計180萬美元的低價賣給馬樂伯畫廊，同時將另外698件作品委托給畫廊出售。

▲ 弗蘭克·勞埃德、羅智伯和弗朗西斯·培根在大都會博物館

紐約，1975年

這種做法簡直就是賤賣，因為僅半年，羅斯科的作品漲幅達近10倍。事后經調查發現，一切都是遺產執行人和馬樂伯畫廊蓄謀已久的欺詐行為。

馬樂伯畫廊早在羅斯科還未出名時，就操縱其作品價格，使羅斯科低估自己的市場價值，并將所有作品委托給畫廊銷售。馬樂伯畫廊得以低價“囤積”了大量羅斯科畫作，在其過世之后再以高價出售百余幅作品，其中就包括這件《無題（黃與藍）》。

▲羅斯科在他的作品前, 1961年

圖片版權：凱特·羅斯科

1971年，羅斯科的女兒凱特·羅斯科（Kate Rothko）起訴馬樂伯畫廊以高出遺產申報15倍的價格出售父親的作品，銷售額達3000萬美元。她要求解除遺產銷售協議，并將畫作歸還，成為轟動一時的新聞。

最終，馬樂伯畫廊的幾位董事被判犯有欺詐罪行。1983年畫廊主勞埃德自首，為事件畫下句號，但仍有作品未被追回。而在10余年的審判期間，羅斯科作品的價格不斷上漲。

▲ 保羅和邦尼·梅隆夫婦

最初出手“撿漏”的是美國收藏家保羅·梅隆夫婦。保羅·梅隆（Paul Mellon，1907-1999）是金融家安德魯·梅隆（Andrew W.Mellon，1855-1937）之子，安德魯創立了美國國家美術館，并捐贈了他的收藏。

▲ 作品于1973年于美國國家美術館開幕晚宴上展出

看中《無題（黃與藍）》的人其實是保羅的妻子邦尼·梅隆（Bunny Mellon，1910-2014）。她熱愛現代主義，在羅斯科去世后從其遺產中收藏了9幅大尺幅畫作，其中就有《無題（黃與藍）》。它在1973年美國國家美術館的展覽開幕晚宴上展出，之后在國家美術館多次亮相。

▲弗朗索瓦·皮諾在皮諾收藏館

攝影：David Atlan

2003年，法國奢侈品大亨弗朗索瓦·皮諾（Fran?ois-Henri Pinault）從梅隆的收藏中購入了《無題（黃與藍）》。弗朗索瓦·皮諾為法國開云集團董事長和 CEO，是全球最重要的當代藝術藏家之一。2006 年，《無題（黃與藍）》曾亮相于威尼斯格拉西宮的皮諾收藏展。

2015年，《泰晤士報》《華爾街日報》等媒體收到了一份秘密文件，揭露了馬來西亞商人劉特佐（Jho Low）聯合時任馬來西亞總理的納吉布·拉扎克（Najib Razak）從政府運營的基金公司（1MDB）非法轉移了超45億美元，用于購買房產、藝術品、奢侈品、政治賄賂，還投資了李昂納多·迪卡普里奧（Leonardo Wilhelm DiCaprio）主演的電影《華爾街之狼》。

▲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與劉特佐

出席在巴黎舉行的《華爾街之狼》首映式，2013年

圖片來源：Getty Images

新聞一出，社會各界一片嘩然，沒想到拍賣行的座上賓、與明星交好的他其實是通過藝術品洗錢的詐騙犯。2013年，劉特佐以7150萬美元的價格從皮諾那里購買了《無題（黃與藍）》。據報道，劉特佐在2013-2014年期間，豪擲數億美元購買藝術品。

名聲打響后，劉特佐將作品作為抵押向蘇富比貸款，以購買更多藝術品。反轉來得非常迅速——這件被稱為“世界上最大的金融丑聞之一”的案件不久便被曝光。

▲曾被劉特佐收藏的讓-米歇爾·巴斯奇亞作品

圖片來源網絡

在此之前，劉特佐已開始低價甩賣藏品來變現。2015年，《無題（黃與藍）》在 紐約蘇富比以近乎半價的4650萬美元售出。 2016年，劉特佐因涉嫌從“1MDB” 向其個人賬戶挪用超45億美元巨額資金而被通緝。

2024年，劉特佐同意放棄超過 1億美元的資產，以解決與美國司法部的兩起民事案件，但劉特佐的洗錢和賄賂刑事罪責不可免除，他如今仍在逃亡。

▲ 法爾哈德·艾哈邁多夫前妻塔蒂亞娜

步出離婚裁決聽證會現場，2020年，倫敦

圖片來源：Getty Images

在2015年的拍賣會上，《無題（黃與藍）》被俄羅斯億萬富翁法爾哈德·艾哈邁多夫（Farkhad Akhmedov）拍得。之后，他和妻子的離婚官司鬧得不可開交，這件作品作為爭議財產之一，引發關注。

▲馬克·羅斯科，無題（黃與藍）油畫畫布

242.9x186.7厘米，1954年作

成交價 2.525億港元

圖片來源：蘇富比

2024年11月，當世人在香港蘇富比再次見到《無題（黃與藍）》時，雖然無從得知藏家的身份，但從它現身拍場可知，它的遞藏故事仍將繼續書寫下去。從幾任藏家更迭，可以看到藏家身份“老錢”到“新錢”的變化，以及貫穿于其中的人性與欲望。

值得關注的是，伴隨著這幅作品遞藏過程的紛爭，關于藝術家遺產的處理、反藝術品洗錢法也在不斷完善、進步。

以上僅代表個人觀點

原標題《從名流到逃犯:馬克·羅斯科〈無題〉(黃與藍）的藏家小史》

刊載于《收藏/拍賣》2024年12月刊

作者：Ningyu

畢業于四川美術學院

曾從事出版、互聯網行業工作

目前為藝術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