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梅明
北師大陳垣像
研究一位頂尖歷史學家的歷史,是一件蠻燒腦蠻有趣的事情。
不少史學的筆法,是既不作偽,也不全說,象捉迷藏一樣,其中況味,自己去體會。
一、不同角度對1952年北師大院校合并的記載
正史:“1952年9月,輔仁大學正式與北京師范大學合并,陳垣出任新的北京師范大學的校長。陳垣保持了一貫的勤勉做事、和煦待人的作風。”
從正史我們看不出1952年有什么特別的,輔仁大學的校長兼北平師范大學史學系主任,少有的世界級學者,當新的北京師范大學的校長不是很正常的嗎?
輔仁大學
啟功回憶錄記載:“直到解放后,院系調整,輔大與師大合并,又成國立的新師大,陳垣校長的蟬聯偉績,是今天應該首先大書特書的。”
啟功的記載進了一步,但是沒有詳細解釋為什么該“大書特書”?
筆者在為重大活動寫的解說詞是這樣用文學語言記錄1952年的:
“1952年是一個家國命運的十字路口,隨著中國人民志愿軍在朝鮮戰場節節勝利,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乘風破浪,加速遠航!
這一年全國院系大調整,北平老四大名校(清華、北大、燕京、輔仁)之一的輔仁大學,和老北京師范大學(前身為京師大學堂師范館)合并,形成了北京新四大名校“人北清師”中的“北師大”。
自此,北師大這個溫暖的大家庭,乘上新中國飛速發展的快車,杏壇植慧,碩果累累。”
這個解說記錄了大背景,但還是沒有細節。
輔仁大學
二、“北平老四大名校”1952年唯一留任的校長
1948年11月13日,國民黨派人飛抵北平,勸說北京大學校長胡適、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輔仁大學校長陳垣,以及陳寅恪、毛子水、錢思亮等知名學者盡快南下,并安排了兩架專機在北平等候。起飛前,輔仁大學校長陳垣拒絕出走。1949年初,陳垣率領輔仁大學師生歡迎解放軍入城。
正史是這樣記載的:
1948年底至1949年初,國民黨政府為做退守臺灣的長久之計,實施《搶救大陸學人計劃》。陳垣先生作為資深的大學校長、中央研究院的院士,自然是重中之重的“搶救對象”。但陳垣絲毫不為所動,“自前月十七八,政府來電并派飛機來接,都未成行,后又敦促數次,均婉謝,因無走之必要也。”
在事關政治站位的投票上,他把擁護和信任給了中國共產黨。他發表于《人民日報》(1949年5月17日)的《給胡適之一封公開信》,最能體現他的政治態度,解放后的北平, “來了新的軍隊,那是人民的軍隊;樹立了新的政權,那是人民的政權;來了新的一切,一切都是屬于人民的。
……活了七十歲的年紀,現在才看到了真正人民的社會,在歷史上從不曾有過的新的社會。”他在表達擁護新政權的同時,勸告胡適能夠“回到新青年的行列中來”。
三、新四大名校中北師大“大學孵化器”的特殊作用
1952年的高校調整,簡單的講就大學要以培養具體的專門技術人才為主,以實現經濟迅速增長、鞏固國家政權。由于舊中國基礎薄弱,能用于大規模國民教育的教師奇缺,所以師范院校“學校孵化器”的特殊作用進一步凸顯。
北京師范大學作為師范院校的排頭兵,是1952年高校調整的重中之重。
北京師范大學源起京師大學堂師范館,五四運動等歷次學生愛國運動都是沖在最前面,又并入了北京大學、南開大學教育系,可謂“又紅又專”;輔仁大學在陳垣校長的帶領下,不僅學術成果斐然,也是抗戰名校,文學院長沈兼士與英千里(輔仁大學創始人英華之子)、張懷等秘密組織“炎社”在進行抗日斗爭,可謂“又專又紅”。
兩大名校合并,能讓一位教會大學的原校長來擔任新大學的校長,把發展新中國教育的重任交給他,那是何等的信任,又是何等的值得“大書特書”!
四、從一個理工科的系看北師大完成的歷史使命
筆者在為重大活動寫的解說詞是這樣記錄北師大化學系的:
1922 年,北京高等師范學校化學系單獨建系,是中國最早設立化學系的3所國立大學之一。舊中國當時軍閥混戰,條件艱苦,一批愛國留學生卻毅然回國,撐起了世界一流學科的夢想。時年30歲的陳裕光,剛剛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獲得博士學位,火線回國擔任教務長、化學系主任及學校評議會主席,主講有機化學。
1929年,輔仁大學化學系成立。系主任卜樂天(Brill),德籍教授,十幾年一直堅持在能容納 100多人的階梯教室上大課。他邊講邊由助教做演示實驗,幫助學生更容易了解無機化學。教室里常常爆滿,很多學生年紀較大,原來有一半是其他大學來旁聽的教師。
輔仁此時由愛國教育家陳垣先生擔任校長,非師范卻勝似師范。似乎冥冥中注定,他未來會匯入一所正宗師范大學。
果然,1952 年輔仁大學化學系并入北京師范大學化學系,合并后的化學系設址于西城區定阜街輔仁校區,這是一座中國宮殿式的樓宇,中軸線明確,兩兩對稱,莊重大氣。
從此,北京師范大學化學系的領先的師范教育特色和輔仁大學化學系的國際化教育特色融合在一起,共同奠定了北京師范大學化學學科世界“雙一流”的堅實基礎。
這時新中國剛剛成立,百廢待興,國家急需大批化學專業教師和工程師。化學系一方面加緊培養本科生,截至1966年為國家培養了1300多名本科生;同時,從1955年起,開設針對中學教師的專修班、針對高校教師的進修班和針對科研人員的專業化學研究班,成果豐碩。
就這樣,大批北師大學子走上中華大地各條化學戰線,初步奠定了新中國化學教育事業的基礎,促進了化學工業的發展。
窺一斑可見全貌,在陳垣校長的帶領下,北師大為國家輸送了大批急需的人才,為新中國的教育事業奠定了深厚的基礎。
陳垣校長是從教育次長來擔任北師大校長,日后的北師大校領導擔任教育部領導,已經都被大家當成慣例了。
五、后記
我對于胡適、梅貽琦的出走一直是很惋惜的,離開了大陸,也就像無根的浮萍,不可能再在舞臺的中央了。
歷史沒有一馬平川,也沒有坐享其成,如果沒有無數仁人志士的堅守、抗爭與反思,哪會有“柳暗花明又一村”,哪會有“撥亂反正”,哪會有“坐二望一”的偉大復興,哪會有中華民族的重新領跑?
胡適恐怕至死也沒有想到,“一帶一路”戰略構建的亞歐非大陸島,會逐漸把他奉若神明的美國邊緣成“美洲島”?
陳垣與胡適是鄰居和至交,只有在重大的歷史關口才能看到二者的高下,看到誰學問的根扎得更深更牢。
當然了,歷史還是需要全面地看問題。胡適在新文化運動是有貢獻的,他晚年的很多思考,估計也很有特別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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