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造神的手快，毀神的嘴也急，都比真相跑得靠前。

胡適早指出過，中國人有個特點：對吹捧出來的 “神”，容易倒頭就拜；對羅織出來的 “魔”，也愛張口就罵。理性的人會認可他人的優點，卻從不盲目崇拜。因為大家都明白，只要是人就有缺點，彼此本就一樣平凡。硬把人神化成完美的 “神”，或是妖魔化成一無是處的 “魔”，從根上就錯了。民國時人就懂這個理，可這么多年過去，我們好像沒怎么變。

尤其扯上愛國這類話題，情況更易失控。拿當年農夫山泉的事來說，就有人憑著豐富的想象力，到處搜羅它是 “漢奸” 的證據。最后找到的 “罪證”，竟是紅色的瓶蓋從上面看 “像日本國旗”。這邏輯，實在讓人無語。

魯迅曾說：“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裸 體，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J，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某些人的想像惟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現在看，這種 “躍進” 不止在那方面。見個紅色圓形就想到日本國旗，說明在羅織構陷上，我們的聯想力也很 “突出”。先生若能多活幾年，怕是真能親身領教。

誰讓你造神呢？我們活在人的世界，打交道的都是凡人。生活里哪有什么 “神”？是人就有缺點，會有潮起潮落，會因優點興起，也會因不足敗落。既是人，就可能犯錯，甚至違法亂紀。公司作為人的產物，也有新生與衰老，不會永久存在，這有什么可意外的？你非要把某人某企業捧到遠超事實、遠超凡人能及的高度，最后發現對方達不到你的幻想，這到底是誰的錯？

娃哈哈就是典型的造神例子。心理學家的解釋是，有人先在心里把美好特質混在一起，造出個意念中的 “神”，再到現實里找匹配對象。一旦覺得某人某企業沾點邊，就只聽順耳的話，過濾掉不合意的聲音，硬把 “神” 的特質往對方身上套。套得越久，心里的 “神” 越牢固，直到徹底造出來。

可這樣的 “神” 靠不住。它是主觀意愿的集合，不是事實的總和。主觀意愿改不了事實，早晚有一天會垮臺。到那時，造神的人、傷心的人，恐怕只剩一句 “你活該” 可說。

最近的娃哈哈，和去年與農夫山泉爭執時不同，這次它成了大家吃瓜、看笑話的對象。說到底，不就是當初捧得太高了？非要把凡人架上神壇，摔下來時，疼的又何止是神壇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