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我蹲在玄關系鞋帶。母親從廚房追出來,硬是把一袋剛出鍋的蒸餃塞進我懷里。保鮮膜裹了三層,還殘留著鐵鍋的余溫,隔著衛衣熨燙著心口的位置。
父親在后備箱碼放土產的姿勢像在構筑某種精密儀器。臘腸要懸在空調出風口才不會發霉,新米得用報紙隔開防潮,腌菜壇子必須用毛毯裹緊。這個當過三十年工程師的男人,把四平方米的后備箱變成了微型鄉愁博物館。
高鐵啟動時,車窗突然蒙上薄霧。我看見母親踮著腳揮手,圍裙口袋鼓鼓囊囊露出半截紅繩——那是她偷偷塞進去的壓歲錢,哪怕我早已過了收壓歲錢的年紀。鐵軌開始切割原野,站臺上兩個身影漸漸縮成水墨畫里的苔點。
鄰座大叔的編織袋裂開小口,青團香氣悄然溢出。我望著窗外飛逝的茶山,想起昨日父親修剪橘樹時說的話:"剪掉些枝椏,春天才能發新芽。"此刻才咂摸出話里的深意——我們這些候鳥般的游子,不正是被修剪的枝椏么?
抵達租住的公寓已是深夜。當冰箱亮起的瞬間,冷藏室里的蒸餃、冷凍層的臘味,連同玻璃門上凝結的水珠,都成了會呼吸的月光。我知道明天微波爐轉動的嗡鳴里,會升起整個故鄉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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