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11月23日,夜,老洲鄉(現銅陵市義安區老洲鄉)附近的一座荒廟之外,五十多名村民佝僂著身子,蹲縮在墻角處,瑟瑟發抖地看著旁邊來回走動著的日軍士兵。
這些村民是日軍白天從無為嚴家橋一帶抓過來的,日軍一面押著這些村民趕路,一面沿途搶掠村民財產,行軍速度緩慢,當晚不得不宿營在途中的廟內。
日軍翻譯官謝瑞生湊在火堆旁,接過旁邊日軍士兵遞過來的香煙,湊著一旁的火苗,點燃后,深吸了一口。
旁邊的村民們湊在一起,低聲地說著什么,謝瑞生原本不打算聽這些聒噪,但下一刻,他卻不由地將頭扭了過去。
順著他所注意的聲音瞧去,只見兩名年輕的婦女,正用閩南話小聲說著現下的處境,其中一個年齡稍大的婦女,見謝瑞生扭頭望向這邊,當即拍了下旁邊的女子,“小寧,別說話,省得招惹麻煩。”
這話旁邊的日本人聽不懂,旁邊的村民們也聽不懂,但謝瑞生卻聽了個仔細。
他站起身,踱步走到日軍搶掠財物的推車前,從上面拿了兩件長袍,隨后走到先前那倆婦女跟前。
這倆婦女衣著十分單薄,她倆雖然靠近墻角,努力地蜷縮在一起,但還是冷得不住打顫。
“你們是閩南人嗎?”謝瑞生彎下腰,看向兩人。
“你怎么知道我們是閩南人的?”那名年輕的婦女不禁脫口問道。
“剛才我聽見你倆用閩南語說話,”謝瑞生微微一笑,“我也是閩南人,自然聽得懂你倆的說話。”
“哦,原來如此。”那年輕婦女聽罷,吁了口氣,隨后不再吭聲了。
“咱們是老鄉,今天這么冷,你倆就把這兩件衣服穿上吧。”謝瑞生見看守的日軍士兵轉過身,將這兩件衣服丟在那倆婦女面前,隨后便轉身走了。
“大姐,你看看,這人是在玩什么鬼把戲?”年輕婦女疑惑地問道。
“哼!黃鼠狼給雞拜年,肯定不懷好意!”
不過,這次,這倆人其實還真瞧走眼了,剛才的那個日軍翻譯,還真不是壞人。
謝瑞生原是新四軍某部的獸醫排長。皖南事變前夕,被日軍逮捕,不得已與敵人虛與委蛇,成為了日軍的翻譯官。后在我地下黨組織的聯系、再教育和鼓勵之下,謝瑞生重新回到了革命的隊伍當中,繼續潛伏在敵人的隊伍當中,為我方情報傳遞、營救人員作出了不小的貢獻。
說來也巧,當夜謝瑞生只是覺得鄉音親切,不由地對那兩名“老鄉”心生憐憫,因此上前遞給兩人了些衣服,以御寒涼。
誰知,等回到銅陵據點之后,當天便有交通站的同志找上門來。
“謝翻譯官,您要的醬菜我給您這邊送來了。”八寶醬菜館的老板章若平是銅陵城內我方秘密交通站的負責人,一般情況之下,他不會親自登門與謝瑞生見面,此時的他拿著一個小竹籃,正堆著笑看著謝瑞生。
謝瑞生心頭一緊,當即將章若平讓進屋內,“好好好,放進來吧。”
章若平進了屋,轉身掩門,隨后低聲急語:
“老謝,設法給我保釋一個人。”
“誰?”
“蔡輝首長的妻子,李寧,她現下的化名叫梅月華。”
“什么時候被捕的?”
“就是你們這次從無為嚴家橋抓回來的。”
“她是哪兒的人?”
“閩南人。”
“哦,原來是她。”謝瑞生頷首道,“我先前還真見過她。凡是捉來的人,一部分留下,一部分會直接送往安慶,我會設法將人留下,后面就有辦法救了。”
當天夜里,謝瑞生將日軍報道班副班長中森軍曹請到了酒館之中,兩人推杯換盞,謝瑞生借機不停地給對方戴高帽:
“這次掃蕩,皇軍取得了輝煌成績,班長,你的功勞大大的!”
中森大笑:“呦西、呦西!”
謝瑞生趁著對方喝得面紅耳赤之際,開始摸底:
“班長,這批人押回來,是不是要馬上送到安慶去?”
中森此時早已沒有半分戒備,他灌了一口酒:
“這個,審訊以后的,再說。”
謝瑞生聽罷,先前懸著的那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他又陪著中森喝了一會兒,喝著喝著,他突然嘆了口氣。
中森見狀,放下酒杯問他怎么了。謝瑞生見機嘆著氣說道:
“班長吶,實不相瞞,這次掃蕩,我也有一個收獲,一個意外的收獲,不過這個意外收獲,還得請班長您給我格外關照。”
“哦?”中森直起身,“你的,說說看。”
謝瑞生淚眼婆娑起來,“我以前有個胞妹,可惜戰亂失散了多年,不料今天竟然讓我給遇到了。”
“呦西,她在哪兒,叫什么名字?”中森一聽這故事,頓時來了興趣。
“她叫梅月華,跟婆家姓,我是她二哥,她是我小妹。現在,她就在從無為抓過來的那些人里面,身邊還跟著一個我的同鄉。”
中森一聽,吃了一驚,“你的,怎么不早說?”
謝瑞生故作為難,“我當時還不是怕掃了皇軍的興,所以當時沒敢說,現在就急著來找班長您幫忙。”
中森聽罷,沉吟片刻,隨即說道:
“這事兒也好辦,不過,事成之后,你的還是要請客,米西米西的,哈哈。”
謝瑞生一聽,當即起身連聲感謝,“一定,一定。”
第二天早上,中森偷偷將謝瑞生叫住,隨后塞給他兩張“取締書”(登記表),低聲說:
“按你的說的填好,審訊后釋放。”
中午,謝瑞生趁著日軍看守們歇息的時候,來到關押李寧等人的那間房門口。
屋子之內,李寧與旁邊的嚴儉行(年齡稍大的那個同志)兩人正蜷坐在屋內的角落之中,低聲地說著話。
突然,房門被人打開,謝瑞生走進屋內,隨后返身將門掩上,用閩南語指著兩人說道:
“你們倆過來。”
李、嚴二人疑惑地起身,走了過去。
“你們認識蔡輝的妻子李寧嗎?有人要保釋她。”謝瑞生小聲說道。
這人莫非是要詐她們?李、嚴兩人對視了一眼,李寧隨后冷冷道,“不認識。”
“哦,那你叫什么名字?”謝瑞生看著李寧問道。
“梅月華!”
“好,”謝瑞生一聽對方的這個名字,當即知道,自己確實找對人了,隨即笑道,“行,你們不承認就算了。我就提醒你一下,后面進審訊室的時候,敵人要是問話,你們就說閩南話,”謝瑞生指了指李寧,“你就說我們是兄妹,我是你的二哥,你是我小妹,咱們因戰亂失散,這次意外相逢,你的姓名是婆家取的。”
謝瑞生快速地說完這些話,隨后深深地看了李寧一眼,鄭重地囑咐道,“請相信我,務必按照我說的話去做。”
當天下午,謝瑞生將表填好,然后交給了中森。隨后,李、嚴二人在審訊室試探性地按照謝瑞生的要求做了,審訊過程果然十分順利,基本上就是走個過場。
李、嚴二人隨后被保釋出來,而李寧明面上作為謝瑞生的胞妹,兄妹兩人好容易團聚,自然不能立即分開。
李寧在謝瑞生家中住了半年多,待外界所有人對她的關注,漸漸淡下來之后,組織這邊才安排李寧,悄悄撤了出來。
李寧同志脫險后,再次投入革命戰斗之中,隨部隊轉戰南北。解放后,在安徽省立醫院工作,1986年病逝。
而當年救她的謝瑞生,解放后,被安排在了福建省龍海縣防疫站工作,系離休老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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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銅陵文史資料》,舒生梧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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