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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5月23日,韓國前總統盧武鉉跳崖身亡,讓無數人為之扼腕嘆息。
關于盧武鉉其人,有人說他是勇斗財閥、為民請命的道德完人;
也有人說他是大奸似忠、損公肥私的三星之父。
那么,他到底是一個什么人呢?
信仰純潔的人
1946年,盧武鉉出生于朝鮮慶尚南道的一個普通農民家庭。
盧家祖上在朝鮮李朝時代,是詩書傳家的名門世族,據說跟另外一位前總統白馬盧泰愚,都是出自光州盧氏一脈。
1966年,盧武鉉大學畢業后開始投身到律師行業,靠給人打官司為生。
關于律師這個行業,我們有必要插一些題外話,以方便大家更好地了后續的內容。
西方國家的律師,跟我們國內的律師并不一樣。
西方的民主體制講求依法治國,這跟中國古代以儒家經典治國有異曲同工之妙。
上到國家行政,下到小民生活,都不能與法律或者圣人之言相違背。
但法律或者圣人之言紛繁浩雜,普通人不可能完全知曉。
于是,就需要律師或者圣人門徒出來解釋經典,由他們來定義你是不是違背了禮法。
所以,西方國家的律師就跟中國古代的賢良文學一樣,別看他們沒有官身,但卻實實在在掌握著微言大義的釋經權。
像美國很多領導人,如杜魯門、羅斯福、奧巴馬、拜登之流基本都是律師出身。
也正因如此,律師群體最喜歡鼓吹西方式的民主自由。
因為只要實行西式民主,就必然要依法治國,只要依法治國,他們這些掌握法律條文解釋權的人,就會憑空獲得權力。
所謂信仰的背后,全都是生意罷了。
即使是盧武鉉這種不是出于私利而奮斗的人,但只要處于那個位置上,他也必然會以民主制度為信仰。
盧武鉉投身律師行業的時候,韓國正處于樸正熙的軍政府獨裁時期。
樸正熙
軍政府講究的是以力治國,政由己出,絕不愿意有一群賢良文學對他們的施政方針指指點點。
所以只要軍政府還在,那么法律就是塊遮羞布,依附于法律而存在的律師,就更是一群無足輕重的訟棍。
盧武鉉奮斗了9年,連續參加七次司法考試,終于在1975年當上了一名律師。
1979年,樸正熙被金載圭射日除蟲,韓國軍政府時代短暫落幕。
盧武鉉等知識分子階層,都覺得他們的春天要來了。
可誰都沒想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保安司令全斗煥發動雙十二兵變,強行給軍政府續了一波命。
全斗煥
1981年,釜山地區的教師、學生、律師發起著名的釜山事件,抗議全斗煥的獨裁政府。
結果毫無疑問,遭到逮捕鎮壓。
其實全斗煥時期,韓國經濟蒸蒸日上,國泰民安,百姓的生活正肉眼可見地在改善。
那時絕對沒有改朝換代的必要性。
這些人興風作浪,為的不過是手中那點權力罷了。
此輩為了一己之私,不顧百姓生計擾亂國家,所謂民主人士多是精致利己之徒罷了。
但軍政府的做法也確實過于粗暴,讓盧武鉉這種沒有摻雜私心的民主信徒都看不過眼。
他頂著巨大的壓力給被抓捕的學生辯護,雖然最后還是胳膊拗不過大腿,但經此一事也讓他在律師界名聲大振。
1982年,那些所謂的民主人士再次鬧事,他們覺得美國人一直在庇護全斗煥政府,不站在他們這些民主人士一邊,所以一把火燒掉了釜山的美國文化院。
軍政府再次選擇了,對暴民進行棍棒教育。
盧武鉉仍舊四處奔波,為那些暴民辯護。
也就是在這時,他結識了一生的摯友文在寅。
文在寅
兩人惺惺相惜,相約要做一名干干凈凈的律師,不讓全斗煥政府抓住污點來攻擊自己。
由于拒絕灰色收入,盧武鉉雖然聲名遠播,但每月的薪水也只有可憐巴巴的200萬韓元而已!
實事求是地說,與同時代的金大中、金泳三那些打著民主旗號去追逐權力的偽君子相比,盧武鉉是真把民主當成了自己的信仰,終其一生也沒有背叛過。
此后的數年里,盧武鉉雖然堅持抗爭,但依舊無濟于事。
可正所謂槍桿子里出政權,日哭夜哭是哭不死董賊的。
盧武鉉
而所謂民主人士,又基本都是一群充滿軟弱性和妥協性的小資產階級,這幫“圣人”是不會去死的,他們只會耍嘴皮子忽悠別人去死。
盧武鉉怒其不爭,多次組織學生沖擊軍政府,又多次遭到軍政府監禁。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盧武鉉的抗爭最終讓他的名聲傳遍了整個韓國,為日后的崛起奠定了民望。
從政之路
韓國最后能實現民主化,其實還是靠了美國人的槍桿子。
20世紀八十年代,隨著美國在冷戰中取得決定性優勢,蘇聯已經無法構成威脅。
過去,美國在亞洲和拉丁美洲扶持了一大幫獨裁者政權,這是因為軍政府強硬有力,可以幫他們抵御共產主義的擴張。
可這些人既然能抵御共產主義,現在自然也能抵制美國的自由主義。
這是美國所不愿意看到的。
現在,他們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美國人自然不會再留著這幫獨裁者。
于是,就有了八十年代席卷世界的民主化浪潮。
臺灣、韓國、智利、巴拿馬、巴西等地的獨裁者政權相繼倒臺,“民主人士”們紛紛取得了國家政權。
而這些獨裁者之所以甘愿放權,絕不是因為良心發現,而是感受到了美國的軍事壓力。
美國之所以幫助這些“民主人士”,是因為民主制度天然分權,難以形成合力。
如果以后這些國家敢不聽話,美國可以從容扶持在野黨反對派,將他們從內部擊破。
民主化之后,最大的得利者是以三金為首的反獨裁先鋒,三金即金大中、金泳三、金鐘泌。
其中金泳三的呼聲最高,他對盧武鉉這個敢于沖鋒陷陣的真·民主斗士十分喜愛。
金泳三
1990年,金泳三向盧武鉉伸出橄欖枝,邀請他加入自己的統一民主黨。
而盧武鉉仰慕金泳三久矣,欣然應允了這份邀請 !
但沒過兩個月,兩人就鬧掰了。
1987年全斗煥下臺之后,韓國雖然明面上實現了民主化,但是掌權的執政黨黨首,卻是全斗煥的心腹盧泰愚。
盧泰愚
1990年的時候,盧泰愚的民主正義黨支持率屢創新低,為了保住權力他就尋思著和金泳三和金鐘泌的政黨合并,搞一個三黨合一。
如果這個方案搞成了,那新誕生的黨派將會在議會占據絕對優勢。
這嚴重違反了民主制度分權制衡的原則,盧武鉉是堅決反對的。
可金泳三卻心馳神往,因為以當時的情形,盧泰愚肯定是不能連任的,到時候他上位的機會最大。
金泳三
三黨合一的好處,最終還是要落到他的口袋里。
但盧武鉉是真的信了民主那一套,偶像金泳三的做法讓他大感失望。
他最終帶著一批不滿金泳三的人脫黨,投靠了三金中的金大中。
金大中
后面那十年時間里,他靠著以前積累的聲望,以及文在寅這幫肝膽兄弟東奔西走,最終在釜山地區站穩腳跟。
2001年,羽翼豐滿的他開始向總統大位發起沖擊。
并在次年的韓國大選中,擊敗新國家黨候選人李會昌,成功奪冠。
盧武鉉的當選讓無數韓國民眾為之歡呼。
文在寅后來曾回憶道:在我和盧律師一起走過的街道,以前都是瓦斯和催淚彈,現在洋溢著民眾的歡呼,我多想這一刻永遠停留。
韓國雖然表面上進行了民主化,但儒家殘留思想仍舊十分嚴重,百姓打心底里還是希望自己的領導人,是個白璧無瑕的圣主明君。
這導致他們對自家領導人的容忍度非常的低。
韓國之所以會出現青瓦臺魔咒,原因有二,這就是其中一個,另一個我們后面會細說。
其實就樸槿惠、李明博他們干的那點破事,在西方國家完全不是事。
像克林頓這樣的人私德足夠敗壞了吧?可這不妨礙美國人民擁戴他呀!
克林頓
而盧武鉉這個人從他出道以來,就一直踐行與文在寅當初的約定,是個私德上完全挑不出毛病的道德完人。
也難怪民眾會對他的當選如此興奮。
一遇財閥誤終身
但任何一位韓國總統,都不可避免地要與財閥這個群體打交道。
關于財閥跟韓國政客的關系,我們很多人都簡單地理解為,后者是前者豢養的一條狗。
這種看法是不對的。
他們其實更像是胡雪巖跟左宗棠、李鴻章跟盛宣懷之間的那種關系。
韓國的民主化,嚴格來說就相當于一次打天下的過程。
雖然這里頭多少沾了美國人的光。
但不可否認的是,三金那一代的民主人士,的確是新韓國的開國功臣。
而在他們奪天下的過程中,財閥是沒出什么力氣的,人家憑什么給你當狗?
民主派奪權后,就相當于替換了全斗煥原來的生態位。
算是一個弱化版的全斗煥吧!
雖然他們不能像全斗煥那樣,隨便把財閥弄到西冰庫按摩。
全斗煥
但扶持盛宣懷取代胡雪巖這種事,還是手拿把掐的。
畢竟財閥本身就是靠著國家力量扶持才崛起的,你離開了權力的加持就什么都不是。
真以為你們有今天的成就,是靠努力呀?
而且財閥階層又不是鐵板一塊,彼此間是有競爭的。
誰都想政策能往自己身上多傾斜一點吧?
因此韓國財閥對于權力是極度依賴的,所以我們經常看到三星、現代這些財團的當家人,被人拎到法庭受審。
這就是權力凌駕于資本的體現。
放在美國,你能想象洛克菲勒和摩根的當家人,被拎到法院受審嗎?
這不是因為他們潔身自好,而是國情使然。
韓國是后發國家,必須要將資本權力高度結合,才能在國際競爭中殺出一條血路。
而美國則無此需求,洛克菲勒和摩根這些財團,對于權力的依賴性會低很多。
可另一方面,民主人士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他們也有競爭。
在金錢政治下,他們也需要借助財閥的資金競選。
所以雙方會形成一種依附性的,而非平等的合作關系。
盧武鉉
盧武鉉這個道德完人之所以能當選,同樣也借助了財閥之力。
而他背后的金主就是三星。
有人說,韓國人一生離不開三件事,死亡、稅收和三星。
但在盧武鉉之前,三星只是眾多財閥間的一家,遠遠達不到這種與國同休的程度。
而把三星捧到如今這個地位的,正是盧武鉉。
而很多人之所以認為盧武鉉是反財閥斗士,那是因為他打擊了現代集團。
鄭周永
可他之所以打擊現代,不是因為他看不慣財閥階層,而是因為現代財閥的當家人鄭周永,曾派自己的兒子鄭夢準跟盧武鉉競爭總統寶座。
后來,盧武鉉出于出于政治需要,拉攏鄭家勢力幫自己,給出條件是輪流坐莊。
因此,鄭夢準最終退選,轉過來支持盧武鉉。
但這個承諾就像朱棣忽悠自己的弟弟寧王,說事成之后共治天下一樣,相當不靠譜。
果不其然,盧武鉉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毀約。
然后,鄭家發動媒體攻擊他哥哥盧建平貪污,雙方梁子越結越大,最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盧武鉉則扶持三星打壓現代,最終逼得鄭周永的兒子鄭夢玖自殺。
可鄭家有一個家臣叫李明博,李明博寒門出身,是鄭周永慧眼識人將他一步步提拔到現代集團會長的高位,可謂天高地厚之恩。
前面說過,韓國人儒家思想殘留非常嚴重,封建人身依附關系普遍存在,所以他們才會成天把忠誠掛在嘴上!
李明博
李明博后來棄商從政,在2008年的大選中成功奪魁。
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替自己的恩主報仇,清算盧武鉉。
這就是青瓦臺魔咒的另一個成因,濃厚的封建人身依附關系再加上權力的傾軋,必然會產生復仇文化。
但盧武鉉無愧于道德完人的稱號,李明博根本就找不到他的污點,只好從他的妻子和兄長身上找突破口。
盧是完人,但他的家人不是,貪污受賄的事一點都沒少干。
面對家人身上的種種指控,盧武鉉是極度痛苦的。
他如果是那種說一套做一套的政客,倒也沒什么道德壓力,可他偏偏是一個道德完人。
那種鋪天蓋地的質疑之聲,足以逼死任何一個有羞恥心的人。
盧武鉉最終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選擇了結束自己的性命。
蓋棺定論,盧武鉉是一個好人,一個有信仰的人。
評價這個人,不能用他打擊財閥還是扶持財閥作為標準。
因為財閥是韓國這個后發國家,立足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根本,是不能消滅的。
沒有三星也會有四星,只要韓國不想泯然眾人,就只能選擇財閥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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