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蘆語涵
來源 | 看電視
“花面逢迎,世情如鬼。嗜痂之癖,舉世一轍。”
東方志怪美學似乎總能牽動著人們的心,從幾百年前的《聊齋志異》到如今的志怪題材劇集,它們以鬼狐仙怪故事諷喻人間百態,妖魔鬼怪實則是人性陰暗面的造影,近期多個單元志怪劇播出,以“新聊齋”的敘事讓觀眾在傳統與現代裂縫中窺探人性。
2025年4月,愛奇藝《無憂渡》與搜狐視頻《不思異:志怪》的同期開播,為觀眾呈現“新聊齋”敘事的志怪古裝劇。前者以《聊齋志異》為敘事母本,構建“愛、貪、嗔、癡、空、渡” 的六重命題,后者則從《酉陽雜俎》《子不語》等典籍中萃取十個獨立案件,以男女主的命運為主線串聯,既有對古典東方美學的極致復現,也有對現代社會生活的大膽映射。
舊故事新看點:
志怪題材掀起新一輪美學革命
當志怪題材影視劇在流媒體平臺掀起新一輪美學革命,兩部現象級作品正以不同的創作路徑詮釋著東方 玄幻 。愛奇藝獨播劇《無憂渡》開播次日即突破8500熱度值,而 搜狐 視頻的《不思異:志怪》則以超10萬條豆瓣小組討論量 在小范圍內出圈,志怪題材仍是現在觀眾所好,那么在當今社會,志怪題材作品有哪些當代解法?
從敘事上看,《不思異:志怪》精準切中年輕觀眾對"強情節+弱情感"的審美轉向。劇中"吳瑤可救"CP摒棄古偶劇常見的"三角虐戀"套路,以勢均力敵的并肩作戰模式重構情感敘事——主角吳進因玉門關一戰瀕死時被月人所救,獲得不死之身,成為除妖師,他與長須國遺民水瑤、女掌柜宋知茹、書生李言組成“捉妖小分隊”,共同破解妖邪謎案的故事。
這部劇中,改編自《聊齋志異》的《馬介甫》單元,顛覆傳統“女性狐妖 + 男性書生” 的敘事框架,將狐妖設定為溫柔沉靜的男性,女性角色楊沅青則成為決斷與行動的主體。她拒絕將 “恩情” 轉化為 “愛情”,打破 “以身相許” 的傳統邏輯,暗合當代女性對情感綁架的反抗。
而《夜航船》中被家暴女性 “掄石反殺” 的劇情,更以極端情境展現性別暴力的社會困境,通過性別置換和角色設定,將古典志怪轉化為現代性別議題的討論場域。
?《無憂渡》改編自半明半寐小說《半夏》,非傳統東方奇幻劇套路規定人妖殊途,而是構建了一個人妖共存的世界觀。捉妖師宣夜,身負半妖血脈,卻一心守護人間;富家小姐半夏擁有陰陽眼,意外卷入妖界紛爭,他們共同破解六個志怪案件,最終揭開各自的身世之謎。
劇中單元案件之間通過細節伏筆形成互文,如鏡妖案件中出現的白烏鴉,在后續“換命貓妖” 單元中成為揭開半夏預知死亡能力的關鍵。第九集鏡妖召喚伴生妖白烏鴉的鏡頭,與第八集紈绔子弟尸體上的烏鴉落點形成呼應,這種 “草蛇灰線” 的敘事手法,讓觀眾在追劇中體驗 “恍然大悟” 的解謎快感。
由此推出,志怪題材在當代的破圈密碼,在于根據社會發展變化,創新敘事方式與主角設定,摒棄傳統志怪思想的信息繭房,尋找到新時代的破局之法。
在這兩部劇中,人妖不再是簡單的對立關系,妖也有善惡人亦有貪嗔。當創作者將鏡頭對準人性的幽微之處,志怪題材便成為照見當今之鏡,讓虛構的的鬼狐成為解構現實的社會鏡像,
“妖異”為鏡窺見“人性”
“寫鬼寫妖高人一等,刺貪刺虐入骨三分”
正如上文所說,志怪劇最有魅力的地方就是以百鬼妖邪為棱鏡,映射當下社會的現實議題。
《無憂渡》中六個單元故事借妖鬼之事叩問人性幽微——“碧玉梨”單元,鏡妖用“返老還童”誘惑舞姬沉溺于永葆青春的幻夢,鏡頭語言暗喻醫美行業對容貌焦慮的商業剝削,當無數乞求青春永駐的女性最終化作一具枯槁軀殼,觀眾看到的不僅是劇中魔幻的場景,更是現實社交媒體時代“凍齡神話”對女性的精神絞殺。
“妖有人性,人含妖心”,妖并非一定作惡,“九命貓”單元貓妖為報恩以命換錢,踐行滴水之恩涌泉相報,表明妖亦有好壞之分,善惡并不是以種族來衡量。
《不思異:志怪》則以“紙月亮騙婚”單元影射現代婚戀焦慮,紙月亮以虛幻的財富誘使女子出嫁,將西域幻術暗喻現代感情中的PUA陷阱,講述了對“戀愛腦”現象的批判性思考。
“皮影戲”單元中,皮影匠人對完美藝術的偏執,實則是暗諷現代人對自我價值的病態執著,照見當代“內卷至死”的瘋魔。
“畫皮魅影”單元,則以女鬼借尸還魂的故事,探討執念的雙重性,女鬼為復仇附身在少女身上,其“畫皮”既是偽裝也是自我囚禁,最終在真相揭露時化作飛灰,暗示過度執念終將讓自己困于牢籠。
這些故事里,妖怪是人性的提線木偶。它們替我們說出不敢直面的真相——容貌焦慮、婚戀困局、內卷風氣,全被裝進志怪故事的外殼中。
這種“以古喻今”的創作手法,在《唐朝詭事錄》系列中就已經尤為突出,如第二季《西行》“仵作之死”單元,通過獨孤羊夫婦的悲劇,直指職業偏見與性別歧視的社會痼疾。劇中春條最終繼承仵作事業的結局,打破了傳統“替夫盡孝”的敘事窠臼,展現女性自主意識的覺醒。
妖異的內在是人性,那么妖異的外在又該如何在電視劇中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讓觀眾身臨其境般感受到東方美學呢?
東方玄幻的桎梏:
如何打造妖鬼幻境
《無憂渡》開篇的“鸮吟”單元,人面鸮蠻娘悠悠吟唱著《詩經?鄭風?野有蔓草》,每一句詩都仿佛是命運的絲線,吟唱之時命運的齒輪也悄然開始轉動,作為一個不落俗套的引子帶我們走入故事。
這部劇背后有著強大的創作團隊,由執導過《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林玉芬導演操刀,為了打造出一個獨特的奇幻世界,她的團隊耗費了整整兩年的時間,精心構建了“廣平城” 實景:銅綠的斑駁、瓦灰的質樸、朱色的莊重,交織出一種獨特的色彩體系,瞬間將你帶入一個不同于盛唐氣象的南方古城意象之中。
而劇中“山妖娶親” 這樣的大場面特效,更是采用虛擬制片技術與實景搭建相結合的方式,山妖婚禮上的螢火,是通過動作捕捉與粒子渲染實現的,每一個細節都做到了極致。
紅衣骷髏群像既保留傳統儺戲的儀式感,又通過動態捕捉賦予其舞蹈般的視覺張力。以電影級的視覺效果,為觀眾呈現出一個瑰麗奇幻的人妖世界。
《不思異:志怪》雖然在成本上相對有限,但卻在創意上實現了突圍。劇組大膽采用偽紀錄片手法與傳統志怪相結合的方式,為東方奇幻劇開辟了一條“低成本高概念” 的創作新路。
這部劇更注重在地性表達。以“皮影夫婦” 單元為例,劇組獨具匠心地將非遺技藝 —— 皮影戲,與情感敘事完美融合。
那紅白皮影在光影間舞動,紅色皮影象征著陽間的生機與溫暖,白色皮影則隱喻著陰間的清冷與孤寂,它們一明一暗,一陽一陰,通過這種獨特的陰陽隱喻,完成了對生死相隔這一沉重主題的詩意表達。
在那皮影的舞動間,仿佛能看到劇中人物跨越生死界限的深情。
在光影設計方面,更是精妙絕倫。比如在吳進中施展幻術時,水瑤的形象在明暗間交替閃爍,那閃爍的光影仿佛是她內心世界的映射,隨著幻術的變化而起伏。
還有楊沅青婚前婚后的色調轉變,從明亮歡快到暗沉壓抑,直觀地反映出人物命運的沉浮。
這種被稱為“二樓美學” 的創作手法,在志怪劇中尤為關鍵,既維持志怪故事的東方懸疑氛圍,又要巧妙地避免鏡頭的轉移使敘事斷裂,讓觀眾沉浸在劇情之中。
制作團隊雖受限于小成本,卻將"窮拍美學"發揮到極致:女鬼嫁衣上密繡的湘西厭勝紋,源自團隊在鳳凰古城三個月的田野考察胡商面具的鎏金鏨刻工藝,則由非遺傳承人指導復現《東京夢華錄》中的"諸色雜賣"場景。當鏡頭掠過妖魔市集懸掛的唐代絞纈布幡、宋代影青瓷盞,觀眾恍若置身于《清明上河圖》的異界鏡像。
這種 "戴著鐐銬跳舞" 的創作態度,讓虛構的志怪故事獲得了歷史的厚重感,這種“考據+ 想象”的內容創作,成就了極致的東方美學。
“你看那鏡中的妖,像不像當下的你我?”
當《無憂渡》的鏡妖對著觀眾詭笑時,當《不思異:志怪》的皮影匠人割破手指時,我們發現——志怪劇從來不是逃避現實的虛構幻想,而是一面讓人無處遁形的鏡子。
這才是志怪劇的終極思想:所有妖怪,終將在人間找到歸宿。
其實,妖怪的背后往往隱藏著令人唏噓的故事,他們或許貪婪,或許忠誠,人心亦是如此,這種人性與妖性的交織,使得劇情更加豐富和深刻,運用現代技術使這些傳說寓言轉化為視覺符號,使人們直面人心的復雜。
這就是中式的志怪文學中的東方哲思,用妖鬼之口訴說人間真理,以虛實交錯叩問本質,在傳統與現代中窺探人性。
主編:羅姣姣
文:蘆語涵
排版:蘆語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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