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臉被賈環燙傷后,趙姨娘非但不表示歉意,甚至變本加厲,聽信馬道婆唆使,不惜寫下欠條也要致賈寶玉于死地。這就是“五鬼魘魔法”。
如果不是僧道及時出現解救,賈寶玉和王熙鳳都要為其所害。而讓趙姨娘不惜鋌而走險背后暗算的原因,就是要為賈環一搏。所以,一聽馬道婆有辦法,她就決定要嘗試一下。
趙姨娘聽這話口氣松動了,便說道:“你這么個明白人,怎么糊涂起來了。你若果然法子靈驗,把他兩個絕了,明日這家私不怕不是我環兒的。那時你要什么不得?”(引第二十五回)
從趙姨娘的說法,就能知道她要害賈寶玉,就是要替賈環爭奪繼承權。只要賈寶玉一死,賈環就成了賈政的唯一繼承人,榮國府的偌大家業可不就由賈環繼承。
可能有人會覺得奇怪,賈環不過是一個庶子,怎么能擁有繼承權?這其實是對庶子的認識不全面。唐代以后,律法就規定庶子與嫡子享有相同的繼承權。
比如《大明令·戶令》關于遺產分配的規定:不問妻、妾、婢生,止依子數均分。奸生之子(私生子),依子數量與半分。”繼承份額是婚生子的一半,如果沒有嗣子,私生子得到家族承認甚至可以繼承全部財產。清代沿襲這一規定。
賈政的三個兒子,賈珠、賈寶玉和賈環,全都擁有繼承權。甚至繼承人的選擇也未必是嫡長子。就像賈政只是次子,卻也分了哥哥賈赦的繼承權,得以繼承榮國府并傳襲自己的子孫。
盡管書中對此沒有明確交代,但卻由賈政字存周的“存周”背后涉及的東周時期的“周公國”兩兄弟鬩墻內斗,導致爵位一分為二的典故,給予了明確證實。
賈政當家榮國府,就取得了榮國府的繼承權,三個兒子都有繼承資格。本來嫡長子賈珠是第一繼承人,不想賈珠二十歲上一病死了,就由賈寶玉作第二繼承人。
不過,賈寶玉的繼承人資格并不穩固,一方面是他不是個合格的繼承人,于經濟仕途方面全無天分。賈府落入他的手中,也有敗家之危。另一方面則源于賈環的“威脅”。
如果賈環能力出眾,賈政就有可能棄長立幼。王夫人正是擔心這一點,才從小就不管賈環,將之丟給趙姨娘,慢慢“養壞”,以避免賈環威脅賈寶玉。可是賈環盡管也不成器,但還是對賈寶玉構成了實質威脅,原因就是趙姨娘伙同馬道婆的背后暗算。
既然當初賈政就是以不正當的手段奪了哥哥賈赦的榮國府,賈環為什么不能?如果賈寶玉真出了事,賈環就成了賈政的唯一繼承人,那時候沒得選擇,也只能由賈環繼承榮國府,成為第四代的當家人。正因如此,趙姨娘才會鋌而走險,不惜暗算賈寶玉也要為了兒子搏一把。自然也要針對多年來受到王夫人的打壓,出一口惡氣。
或許有人還會奇怪,賈珠雖然死了,但不是留下了兒子賈蘭么?他可是賈政的嫡長孫,按說應該優先繼承才是,趙姨娘怎么就不害他呢!
這件事說來不復雜,只因賈府與普通人家并不相同。如果是普通人家,嫡長子死后,嫡長孫與其他兒子均分家產,長房會由嫡長孫繼承,其他兒子分家另過。但賈府不是這樣。
榮國府是榮國公的世襲,原本是誰繼承爵位,誰當家。榮國府以及榮國公的爵位、爵產與其他兒子沒有一毛錢關系。但自從賈赦、賈政分襲榮國公第三代世襲后,賈赦襲爵為世襲一等將軍,賈政繼承爵產,為榮國府當家人,兩支分別承襲。賈赦的繼承人是賈璉,賈政的繼承人是賈寶玉或者賈環。這是按代繼承,而不能跨代繼承。
賈蘭是第五代無法繼承第四代,只能由賈政的兒子繼承。哪怕兒子全死了,也由侄子等血親繼承。賈蘭已經失去了優先繼承權。等待他的只能是分得爺爺三分之一的私產,獨立門戶,另立基業。
也正因此,趙姨娘才會冒險一試,如果賈環不能得力,她再愚蠢,也不可能花錢為他人作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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