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西門慶還有什么優點,那一定是,他從來不會虧待自己收過的女人。
話說,在揚州廣陵城內,有一位財主叫苗天秀,40歲上下,只有一獨女未嫁,因原配李氏臥病在床,家事就全由妾室刁七兒料理,這刁七兒是苗天秀用三百兩銀子贖來的唱妓。
東京報恩寺里的一位老僧來到苗天秀府上,為寺里的設一鍍金銅羅漢化緣,苗天秀很大方地拿出五十兩給了僧人,僧人為感謝苗天秀的緣資,便對苗天秀透露了一些“天機。”
僧人看出苗天秀左眼角下有一道死氣,提醒他今年不要離開本城,否則有大災。
苗天秀的表哥苗美,是一舉人,在東京開封府做通判,他寫信來讓苗天秀去東京替他謀個前程。
李氏勸苗天秀謹記僧人說的話,不可外出,可苗天秀卻反罵李氏阻擋他的前程,執意帶著兩個家仆走水路往東京去了。
這兩個家仆,一個叫苗青,一個叫安童。
苗青前不久才被苗天秀用家法痛打了一頓,原因是他在花園里與小妾刁七兒親密耳語,被苗天秀撞見了。
苗青懷恨在心。
也是苗天秀合該命里有事,不聽老僧勸言,出遠門居然還敢帶一被他懲罰過的仆人,真不怕被報復?
果然,苗天秀一出門就上了賊船,隨身帶著的準備上京打點的一千兩金銀、兩千兩緞匹,早就被苗青和船主覬覦上了。
苗青在夜里主動找上兩個船主陳三和翁八,談好了事成之后如何分贓,便開始行事。
苗青故喊有賊,苗天秀走出船艙,一伸頭就被陳三割了喉,推到江里;翁八把安童一棒打昏,也推到江里。
緞匹不好變賣,陳三和翁八就只要了一千兩金銀,把緞匹讓苗青拿去變現,因為是家仆,變賣也有個說法。
苗青把兩千兩的緞匹拿去賣了一千七百兩現銀。
本以為可以拿著錢,然后回到府上把主家婆李氏謀害,再霸占了刁七兒,他苗青從此就成了人上人,哪料,苗青命里就不帶財,錢怎么來的,還要怎么花出去。
落水的安童并沒有喪身江里,而是被一漁民所救。
安童對漁民述說了所有的經過后,漁民可憐他的遭遇,便將他留了下來,一起打魚為生。
到了年底時,安童和漁民在河口賣魚時,正好撞見了陳三和翁八穿著苗天秀的衣服來買魚。
安童就去巡河周守備那兒遞了狀子,可時過境遷,人證物證俱沒,周守備沒法接這個案子,安童又將狀子遞到了提刑院,因為涉及人命,夏提刑就帶著安童去指認,把翁八和陳三拿了。
翁八和陳三在安童的指證面前,一下子就認了罪,同時還供出了苗青。
苗青第一時間就接到衙門內鬼的報信,就躲了經紀人樂三的家中。
人的關系網就是這樣,錯綜復雜,據說,從古至今的關系玄學是, 一件事情只要找三個人,就一定能疏通和辦成。
苗青這事便印證了這種關系學。
樂三恰好就住在王六兒的隔壁,樂三嫂和王六兒交好,王六兒是韓道國的老婆,韓道國又是西門慶絲綢鋪里的掌柜,王六兒是西門慶的相好。
樂三讓苗青拿五十兩銀子和兩套緞子送給王六兒,讓王六兒找西門慶去疏通。
王六兒找到西門慶的隨從玳安,讓他去通報西門慶到她家去,說事成后拿二十兩給他。
西門慶來到王六兒家里,王六兒將此事對西門慶說了,可西門慶讓王六兒不要管這事,一是命案,肯定是死罪;二是苗青有二千兩在身,卻只拿五十兩出來。
王六兒就將錢退了回去,又說清了利害關系,嚇得苗青當場癱軟。
樂三從旁勸苗青說,倒不如把這二千兩銀子全部用出去,保住一條命再說。
苗青拿了一千兩送給西門慶,又給了王六兒一百兩銀子和四套緞衣,又給了西門慶家仆十兩,王六兒給了玳安十兩,樂三公婆得了五十兩和幾匹緞子,這樣下來,苗青手里共變賣了1700兩,只剩下了150兩了。
自己冒著人命風險圖謀來的,就這樣被層層盤剝,落得個什么也沒有,辛苦一場,圖個什么?
苗青帶著150兩逃出了揚州,躲避去了。
這一邊,西門慶收了1000兩,找到夏提刑,因此二人相交甚好,西門慶給了夏提刑500兩,說把翁八和陳三問罪,找到苗天秀尸首,就把這案子結了。
這玳安把銀子送到夏提刑府上,又得了夏提刑二兩銀子的賞。
夏提刑平白得了500兩銀子,就用這錢,給18歲閑賦在家的兒子夏承恩弄了個生員。
翁八和陳三自然被刑杖三十榔頭,收監問斬,把一千兩所得贓銀追繳了一大半回來。
苗青還逍遙法外,安童不服,一心想要替家主報仇。
安童又投到了東京開封府黃通判的衙內,把事情前因后果全部陳述了,黃通判寫了一封書信,讓安童帶著去山東找巡按御史曾孝序,是個新中進士,也是個清廉的好官。
安童寫好狀子,連著黃通判的信一并交給了曾孝序,曾公便交由東平府府尹胡師文辦案。
因為在安童來此前兩月,清河縣的河西岸邊埋了一具尸體,是附近寺廟僧人見尸可憐所埋,在安童的指認下,正是被殺害的苗天秀。
因囫圇斷案,曾孝序便參了西門慶和夏延齡一本,要罷他們的官,說他們濫用職權,貪臟枉法,被人透了信給夏提刑。
所幸奏本還沒有到御案前,兩人一商量,趕快派人上京活動活動 ,西門慶拿出300兩,夏提刑拿出200兩,找東京蔡太師管家翟云峰打點去了。
如此折騰一番,跟苗青一樣,又落得個什么?
正好曾孝序的巡按時間剛滿,經蔡京太師活動,又奏了七條陳事,點了新的巡按上任,把曾孝序貶為陜西慶州知州。
陜西的巡按御史宋盤,是蔡京長子蔡攸妻子的哥哥,蔡京與蔡攸因立場早就成了仇敵,于是借機欲加之罪,將曾孝序抄家除名,發配到了嶺南。
此案最終以問斬翁八陳三,放了苗青結案。
苗天秀冤魂未能昭雪,苗青依舊逍遙法外,只是圖來的銀子還是一場空,沒了銀子,他想得手的刁七兒還能得手嗎?
西門慶和夏提刑各分的500兩,因為此事打點,又平白虛驚一場,又舍去了多半,也是白忙活一場。
只有這樂三和王六兒,從中游說,真正白撿了銀子,又不擔風險。
西門慶對他自己收過的女人,幾乎是有求必應的,怎么也會幫上一幫,就像這竿子打不著的關系苗青,雖說是錢給到位了,但王六兒一說,西門慶也管了。
當然,還有風塵女子桂姐遇事了,找到西門慶幫忙,他也派人上京打點了。
對女人和朋友,身邊那么多打秋風的狐朋狗友,西門慶也都大大方方地從不計較,從這一點來看的話,西門慶也還算仗義,只不過,到頭來做了花下鬼,人走茶涼,一撒手,身邊人盡開始圖謀,哪有人記得他生前厚待的恩情,不過是巴結逢迎,位在情在罷了。
花枝葉下猶藏刺,人心怎保不懷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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