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陽光正毒
我裸露的胳膊
平衡著體內的溫度
繞過人群,我試著伸出指頭
戳向同樣裸露的天空
假如一根,就是一個百年的救贖
我情愿雙手合十
舉過頭頂。跪伏在木牌坊
引薦的古街深處
踩上千年的青石板路
我用腳心研磨化石般的風骨
一點點覆蓋肌膚
直至,周身遍布,風雨如初
從“鑒察坊”到“翊鎮坊”
我截取中段,站立
于兩根雙斗石旗桿之間
挺胸抬頭,假裝擎天一柱
晾曬背后的疾苦
面對城隍廟
我慶幸,一些來自人間的桎梏
鎖緊欲望與貪婪
一手大印,一手賬簿,迎頭蝕骨
指肚摩擦殘缺的琉璃影壁
我在移動的紋理中
陡然醒悟。看到一簇火苗光顧
引燃了輕浮的塵土
極速超度典故
繼續,隨人流,卷入小巷人家
龍首角替擺放炕沿
巧奪天工,并不顯得突兀
輕觸老祖宗的智慧
我已心滿意足
敬德堡,太平縣,汾城古鎮
我披裹虔誠的一顆心
絲毫不覺恍惚
想著茉莉花,美美喝一壺
文廟,是古鎮打卡地
我在大成殿,變身高大的香爐
耳邊是奉天承運的宣讀
隨即是輕歌曼舞
醉了,醉了,我在唐槐樹下
寄存浩淼般的祝福
閃過頭頂,樹冠,在云層里
連續翻筋斗,最終緊貼
廊下石碑的最底部
那一天,雨水沖刷溝壑
白色高臺,化身
佛祖蓮花臺
那一天,高樓依托涯壁
只三滴水,現形
法藏閣重檐
那一天,握緊暖陽的手
穿過山門,回頭
殿外解塵埃
我們,是遠道而來的游客
懷揣幽香的善緣
夾帶風塵
只為尋找心中
最翠綠的那一束
小小的平安
駐足,親撫古老的唐槐
也知道相隔久遠
碑文里,端坐整齊的謎團
楹聯光鮮
可以逐字解封
風雨的容顏
長椅,濃縮思考的空間
我們坐在那里
想與靜謐,促膝而談
墻外是灌漿的麥田
有愛美的同伴
在拍照留念
道路,鋪平凹凸的祝愿
想到一枝樹葉
宛如拂塵,懸掛身邊
一群立體的笑臉
嵌入紙面
一年,兩年,無紀年——
踏著三千年的積云
馳過曲沃上空
天馬,不僅僅是地名
馱運晉骨雄風
地上的青苗又一次悄然復蘇
由此往下,是風云際會
古晉人敲響的編鐘
有人在樂曲中蟄伏
唐叔虞的手,揮出霞光里的坦途
兩支箭簇朝下
正中旭日,于是有了如日中天
有了踐土會盟的氣度
晉國橫空出世
千乘,戰鼓,列出霸主真容
我走到墓葬坑前
往下望,望了又忘,展廳里的
玉石,瑪瑙,青銅器皿
爭先向我表功
唯恐我漏記了尊貴與殺戮
一串輕飄飄的字符
垂首,解讀黃土層埋藏的厚重
我不敢妄言,陪葬的車馬
從來是顯赫的象征
以及奢華的棺槨,早已
在空氣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還是不愿悲憫
擺明了勝利者的姿態
一眨眼,感覺腳底一陣疏松
大步離開展館
撲面的暖風,沖淡了
身后六百年倥傯
我可以頭頂晴朗的天空
稀釋戎馬的一生
還可以肯定骨子里的血液
隨晉風,濃了又濃
因為心有所屬,所以篤信不疑
因為毫無準備,所以來去自如
我的文字懸在半空
想要落地,長成一棵樹
不做菩提吧
只要能混入紙漿
一筆一劃,加工成書
上臺階,我要一步一趨
半生的記憶里
背負一身的疏忽
像一只愛做夢的海鷗
銜一粒黃土
假裝成風中的雨露
是的,此時,我心一絲顫抖
在新絳,在福勝寺,在彌陀殿
駭俗的塑像處
美與丑,善與惡,單純與世故
竟相在我眼中吞吐
我已佇立良久
翻遍全身,找不出對應的詞組
面對浮雕的大海
觀音,冥王,善財童子,海龍王
已是全然不顧
毫不吝惜,踩踏平鋪的自己
而頸項一再前傾
窺探,隱匿云中的小路
假如前世如風,我愿化作塵土
假如來生似雨,我意潛入迷霧
一道光,就是一次救贖
兩行淚,撮合筆直的香燭
撿起詩人的虛名
有違,成串的佛珠
可以頓悟,可以滿不在乎
留下朱紅的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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