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作為寶玉身邊的第一丫頭,又憑著自己和寶玉有特殊的關系,經常忘記自己的身份。
她不但要湘云免費給她針線,而且還敢當著主子們的面詆毀黛玉,說黛玉小性子愛生氣,且不干針線活。
可是襲人雖然這樣蛐蛐黛玉,黛玉卻并沒有生氣,也沒有和她計較。
這其中固然是黛玉的風度使然,但也還有其他方面的原因,我們來看看是什么情況吧。
最開始詆毀黛玉的人是誰呢?“慈”姨媽。
第八回,寶玉到梨香院探望寶釵,寶釵又是解扣子又是挨著寶玉看金鎖。后來不巧的黛玉來了,破壞了薛家的計劃,薛姨媽還是苦留寶玉吃飯喝酒。
李嬤嬤說怕喝醉了老爺會責怪,薛姨媽卻說有事她頂著,喝醉了就在她們家過夜。
黛玉看穿了薛家的心思,她既不攔著寶玉也不勸他,只輕飄飄的說了一句:
“你這媽媽太小心了,往常老太太又給他酒吃,如今在姨媽這里多吃一口,料也不妨事。必定姨媽這里是外人,不當在這里的也未可定。”
本來寶玉一個未成年的男子,到親戚這里喝酒是不太合適的,且薛家只有兩位女眷在家,寶玉若真喝多了在這里過夜成何體統?再經薛家有心人添工加料后傳出去,這金玉良緣穩了。
薛姨媽不說自己的私心,卻馬上給黛玉下了一個定論。
薛姨媽道:"你這個多心的,有這樣想,我就沒這樣心。"
黛玉是真可憐,薛姨媽拿自己當長輩,倚老賣老當眾說黛玉是個“多心的”,這不就是在評論說黛玉的人品不好嗎?
可是黛玉已無父母,也沒有長輩出來為她擋著這些惡意的話,而她自己作為晚輩,她的禮儀和當時的規矩都是不允許她開口沖撞長輩的。她只能默默的承受下薛姨媽給她的評價。
賈母雖然很愛黛玉,將她當成心肝寶貝,可是賈母自己的事情也多,親孫子孫女也不少,一整個大家族都靠她撐著,她也沒法全部精力放在黛玉身上。比如薛姨媽下定論說黛玉“多心”,賈母并不知情,也無法趕過來維護外孫女。
但薛寶釵就不一樣了,她有母親。薛姨媽別的本事沒有,管家也管不好,但是她懂得巧言令色,說話還是很有技巧的
比如薛寶釵總是穿半新不舊的素色衣服,像個寡婦似的,不符合大家小姐的穿衣標準。
薛姨媽則說,寶丫頭古怪的很,不喜歡花兒粉兒,不愛打扮。不說薛家沒落了,倒凸出薛寶釵個性不愛張揚。
薛寶釵把蘅蕪苑弄成雪洞似的,賈母看了都覺得不祥,薛姨媽馬上解釋,她在家里也不大弄這些東西,個性使然。
薛姨媽的嘴,白的說成黑的,黑的說成白的。兩相對比,林妹妹多冤?
若只是一個薛姨媽也罷,但詆毀黛玉的人卻是一個個出場。
接下來我們看看史湘云口中的林妹妹。
比如第二十二回,湘云自己拿戲子比黛玉,寶玉自己向她使了個眼色,她卻將氣撒到黛玉身上。
湘云道:"大正月里,少信嘴胡說。這些沒要緊的惡誓,散話,歪話,說給那些小性兒,行動愛惱的人,會轄治你的人聽去!別叫我啐你。"
史湘云是不是莫名其妙?明明是寶玉得罪了她,她不怪寶玉還維護寶玉,卻偏偏怪到黛玉頭上去。說黛玉是“小性兒,行動愛惱的人”,會轄治寶玉。
就真的離譜,湘云自己偏心寶玉,舍不得責怪他也就算了,黛玉又沒得罪何人,卻平白無故的受這么一頓無名之氣。
然后薛寶釵又登場了。
第二十七回,芒種節那天,姐妹們祭花神,黛玉還沒過來,薛寶釵自告奮勇的說去找她。
忽然抬頭見寶玉進去了,寶釵便站住低頭想了想:寶玉和林黛玉是從小兒一處長大,他兄妹間多有不避嫌疑之處,嘲笑喜怒無常;況且林黛玉素習猜忌,好弄小性兒的。此刻自己也跟了進去,一則寶玉不便,二則黛玉嫌疑。罷了,倒是回來的妙。想畢抽身回來。
黛玉怎么小性兒了,就算小性,她和寶釵鬧過嗎?從來沒有,林妹妹要使性子也只會對寶玉。
可是不管林妹妹平日待姐妹們如何,也不影響寶釵對她的評價,就是“好弄小性兒”。哪怕黛玉從未對她使過性子,但是寶釵全憑心中的成見,一口咬定了黛玉小性。
你說,黛玉該找誰訴說,又能誰訴說?根本無處可訴。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啊。
都說薛寶釵寬厚,難道以己狹窄之心度人就叫寬厚?
她只適合裝模做樣的討下人歡心罷了,對黛玉是半點寬厚也無。她就算沒有正面說黛玉,可是前面薛姨媽說黛玉時,她默不作聲,絲毫不顧及黛玉。現在看到寶黛在一起,馬上又認定黛玉好弄小性兒。
就奇了怪了,寶黛鬧矛盾,也是兩個人的事,不可能只是黛玉一人所為。怎么寶釵不說寶玉不大方,卻偏覺得一定是黛玉小性子呢?
最后我們再來看看襲人,也是一個想當然就污蔑黛玉的人。
第三十二回,湘云到賈府,還特意給襲人送戒指兒。襲人說已經得了,是寶姐姐給的。
湘云馬上傻乎乎的說,“這些姐姐們再沒一個比寶姐姐好的。可惜我們不是一個娘養的。我但凡有這么個親姐姐,就是沒了父母,也是沒妨礙的”。
而后襲人又故意含糊其辭的說黛玉剪了湘云做的扇套子,湘云更是氣得冷笑。
賈雨村到來要見寶玉,寶玉卻不愿意見他。湘云便勸寶玉要談些仕途經濟的學問,寶玉馬上讓她到別的屋里去坐,免得自己這里污了她的經濟學問。
這時襲人的臆想發作了:
襲人道:“云姑娘快別說這話。上回也是寶姑娘也說過一回,他也不管人臉上過的去過不去,他就咳了一聲,拿起腳來走了。這里寶姑娘的話也沒說完,見他走了,登時羞的臉通紅,說又不是,不說又不是。
幸而是寶姑娘,那要是林姑娘,不知又鬧到怎么樣,哭的怎么樣呢。......那林姑娘見你賭氣不理她,你得賠多少不是呢。”
襲人這純粹是猜測,自我認為如果是黛玉會怎樣怎樣,而黛玉實際上是怎樣的,她根本不懂也不管。
再者,寶姑娘說話被寶玉撂了臉子,和黛玉又挨不著邊,襲人不說寶玉有問題,卻非得扯上黛玉,說“要是”林姑娘,不知道會鬧成怎樣哭成怎樣。
不管是湘云、寶釵還是襲人,為什么每個人說話,都要給黛玉扣上一個大鍋呢?
這回襲人在里面說這些話時,黛玉人剛好就在外面站著,她莫名其妙的被襲人扣了個鍋在頭上。
若換做是其他人,湘云也好、寶釵也罷,肯定都得生氣質問一番,若是探春肯定更不會給她好看。可是黛玉卻沒有生氣,她連一句話都沒有說襲人,反而是自己默默走開了。
一次次的被人詆毀,黛玉不可能都不知道,只是見多了這樣的場面,也就看淡了,何況也不得不看淡。
不然,又能如何呢?黛玉既不會像寶釵突然的來個“勃然大怒”,也不會像探春那樣理所當然的教訓奴才們。
畢竟林妹妹并非賈府真正的主子,而那些詆毀她的人還不僅僅是奴才丫頭,她們是賈府的親戚,黛玉當然不會也不能得罪親戚。
還有一個原因,則是黛玉對寶玉的愛。
寶玉私下其實是很希望黛玉和襲人能好好相處的。因為黛玉是寶玉的精神知己,而襲人是寶玉的肉體知己。
寶玉再有情,但他也是個男人,也有男人的某種劣根性。在他心中,黛玉和襲人是他未來的妻妾,他私心希望她們能和睦相處。
因此他幾次三番的囑咐襲人,沒事去找林姑娘說說話。比如他上學那回就跟襲人說:“你們也別悶死在這屋里,長和林妹妹一處去頑笑著才好。”后面也常有提及,“這么長天,你也該歇息歇息,或同他們玩去,要不瞧瞧林妹妹去也好。”同時他也會對黛玉說,你閑了去找襲人聊聊天。
結果怎樣呢,襲人口頭答應了,但實際并無主動去找過黛玉。而黛玉聽了,倒確實偶爾會去找襲人聊天。比如王夫人內定襲人那回,黛玉還和湘云一起去給她道喜。
于黛玉來說,她是盡力不讓寶玉為難。她雖然常和寶玉生氣,但在公眾場合,她不會讓寶玉難堪。黛玉不開心時,多半都是躲回自己房間里,寶玉發現后跟過來。兩人在屋里爭執。
但當眾指責寶玉,黛玉從沒做過,她絕不會當眾讓寶玉難堪下不了臺。
因此襲人背刺黛玉,哪怕黛玉正好碰上,黛玉也不會和襲人對質的。
因為湘云在場,而且怡紅院還有一堆丫頭在,黛玉會體諒寶玉的一片苦心,所以她不會和襲人較真,也不會生氣。
這是黛玉的氣度,也是緣于她對寶玉深切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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