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23年價格戰開打以來，關于內卷式競爭的討論就沒有停止過。

6月6日，2025年重慶車展論壇首日，“內卷”依舊是高頻詞，但相比去年“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的刺激場面，今年火藥味淡了許多，給人的感覺是：

高壓之下沒有贏家，中國汽車產業真正到了需要撥亂反正的節點。

回顧去年的重慶車展論壇，多家自主車企一把手罕見出席，包括比亞迪董事長王傳福，長安汽車董事長、黨委書記朱華榮，時任廣汽集團董事長曾慶洪。吉利董事長李書福雖未到現場，但當天通過視頻表達了對價格戰的看法。

和火熱的6月非常應景，當時幾位大佬們在火爐重慶上演了一場“火藥味十足”的激辯，相關話題迅速沖上熱搜，作為價格戰輿論中心的比亞迪成為被“圍攻”的對象，這一情況甚至延續到論壇第二天，吉利副總裁楊學良和比亞迪品牌及公關處總經理李云飛就價格戰問題進行了“正面交鋒”。之后蔚來董事長、CEO李斌也對價格戰話題發聲。

但一年后的情況有所轉變，一是出席的車企一把手減少了，二是火藥味沒那么濃。

去年大家的重點還集中在對“什么是卷價格戰的正確方式”的激辯上，各抒己見，并肯定了卷對行業的正向作用。比如王傳福認為“卷是一個自然規律，不要焦慮，積極擁抱才能從競爭中走出來，曾經的手機、家電行業都是如此。”朱華榮也持有相似的看法，“卷是良幣驅除劣幣的過程，卷本身意味著追求卓越，會卷出中國品牌的新高度，會卷出用戶利益的最大化，為用戶真正創造價值。未來十年必將會有更多的中國品牌卷成世界級品牌。”

但今年沒有爭論，大家都達成基本共識：價格戰已經到了必須停止的地步。

中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汽車行業委員會會長、中國國際商會汽車行業商會會長王俠表示：“內卷是變革不可避免的陣痛，也是可持續發展的殺手。”

他通過數據指出愈演愈烈的價格戰對汽車行業的傷害——

據不完全統計，2024年國內車市降價車型200多款，2025年前4個月達60多款，5月更是達百余款之多，降價幅度最高超5萬……雖帶來銷量增長，卻導致行業利潤下探至4%以下。

對此，他的看法是，“適度的降價、有序的競爭本是市場經濟的正常現象，也是行業從稚嫩走向成熟的必經階段。但無底線的價格戰和盲目的技術狂飆勢必擠壓企業合理的利潤空間，進而影響產品和服務質量，長遠來看，對企業、對消費者都是不利的。”

他呼吁，無論市場有多卷，企業需堅持三條底線，一是質量與安全標準，守住法律底線；二是誠信經營和契約精神，維護產業鏈關系，守住商業道德底線；三是長期主義，以技術創新和差異化構筑價值高地，拒絕低于成本價銷售，守住可持續發展底線。同時，不要把內卷風氣帶到海外市場，避免增量市場變紅海。

在他看來，接下來的中國汽車行業，兼并整合是內卷的必然結果，也是治理內卷的重要手段。

車企高管對于價格戰的感受更深刻。朱華榮表示，當前的激烈競爭讓汽車產業鏈上各方感受到巨大壓力，長安汽車反對無道德底線、無法律底線的惡性競爭，承諾旗下品牌堅守產品安全、質量和長期可持續服務的底線，依法合規參與競爭。

不過朱華榮依舊保持樂觀態度，認為在相關部門的監管及行業加強自律下，未來1-2年汽車行業有望回歸理性競爭。

賽力斯集團董事長、創始人張興海指出，“內卷式競爭危及供應鏈穩定，降低零部件質量和安全標準，導致整車企業盈利能力減弱、創新投入減少，削弱產品質量和安全保障，影響產業鏈協同，削弱產業韌性和內生動力，不利于可持續發展。”

北京梅賽德斯-奔馳銷售服務有限公司總裁兼首席執行官段建軍再次重申奔馳一貫的價值觀：汽車行業的競爭從來不是百米沖刺，而是一場馬拉松。他表示，“企業想要走得遠，走得穩，就必須堅持價值底線，必須堅持長期投入，我們應該不斷提升的是‘技術’、是‘體驗’、是‘價值’。”

可以看到，汽車行業的價格戰對主流市場和高端市場都有顯著影響，并且對整個產業鏈健康造成嚴重威脅，“價格戰下沒有贏家”已成為行業共識。?

那么汽車行業要如何破解“內卷式”競爭？在下午場的主題圓桌會上，來自車企高管、供應商、咨詢公司的三方代表對于這個話題進行了探討。

奇瑞汽車股份有限公司執行副總裁李學用認為，優勝（參數丨圖片）劣汰是行業發展的自然現象，不管是經銷商還是主機廠，只要忙在正道上，忍住寂寞，堅持技術，堅持造車的本質，堅持跟用戶深度溝通、理解用戶、服務用戶，這樣的企業就會越來越好。“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你的核心價值觀在哪，你的理念在哪，就能做得更好。”

比亞迪集團品牌及公關處總經理李云飛則認為，用技術創新打造世界級汽車品牌是反內卷的核心，“我們就是要用技術來立品牌，技術就是最好的品牌，技術能讓我們看得更遠，用新技術塑造新品牌，扎扎實實耐住寂寞，堅持長期主義。”

李云飛表示，奇瑞和比亞迪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兩家企業掌門人都是安徽人，此外兩家企業都是扎扎實實通過技術做事，奇瑞是理工男，比亞迪是工程師。

在企業戰略上，奇瑞也與比亞迪也高度相似，品牌高端化和國際化是兩家企業未來的重要課題，也是國內車企避免陷入內卷式競爭的出路。

“內卷式競爭還會導致企業營銷亂象，比如黑公關問題愈發嚴峻，在這方面比亞迪深受其害。”李學用表示，中國汽車界需要在宣傳上做進一步規范，國家相關部門需重視這種行業不正之風。

大陸集團汽車子集團中國區首席技術官慕容特博士認為，價格戰帶來的更多是輸家，沒有那么多的贏家。如果大家繼續以價格戰的方式參與競爭，雖然短期能提升銷量，但從長遠來看會損害汽車產業鏈上所有參與者的利益。

“價格戰正在損害整個汽車生態系統。”他希望汽車行業能夠回歸原有秩序，回歸到健康的競爭態勢中，“良性競爭是要用最好的價格提供最好的產品，而不是用最低廉的價格去提供不安全的產品。”

德勤中國首席經濟學家許思濤提出要從宏觀角度去看內卷，“中國汽車在電動化轉型上已領先全球，但過去幾年，PPI（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指數）和CPI（消費者物價指數）這兩個數值都是負的，即通縮。當前已出現一些不容忽視的產業過剩問題。”

他建議，汽車產業政策要考慮到經濟的增長率和社會的最終需求。除此之外，還可以在市場上引入一些來自國外的競爭，面對“內卷式”競爭，最終把僵尸企業從系統中去掉。

最后，對于本次論壇上提出的不要讓內卷外溢的倡導，兩位車企高管也發表了自己的觀點。

李云飛對此完全不擔心，“現在中國品牌出海，根本就不用內卷。”因為海外市場不像國內市場那么卷，燃油車價格本身就高，中國品牌在海外市場的定價原則是由供需關系、成本和品牌三方面共同決定的。

李學用表示奇瑞堅決反對內卷外溢，他認為一方面國家要對出口企業資質進行審核，另一方面企業自身在海外也要真正堅守技術為本，堅守服務好客戶、堅守本地化運營。

駕仕結語：

通過對這次重慶車展論壇車企大佬們發言的梳理，可以感受到，今年行業整體對于停止內卷的呼聲更為迫切，不管是上游的長安、賽力斯、比亞迪、奇瑞等整車廠，還是下游的經銷商，都感受到了內卷式競爭帶來的痛苦。

過度的內卷式競爭帶來的不僅僅是利潤的下降，更為可怕的是讓整個行業陷入無序、無底線的競爭當中，過度的降價對消費者而言也不是好事，無利可圖的企業可能會降低產品質量的要求，最終會損害消費者權益。

近日監管部門已明確表態要遏制無序競爭，人民日報發文指出，“莫要在資本裹挾下扭曲商業邏輯，只會用價格戰來追求短期市值和股價。”

中國車市這場持續數年之久的內卷式競爭真的要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