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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北條早苗
日本戰國游戲里經常把織田信長描繪成天主教徒,并且暗示他因而憎惡佛教,其實這是天大的曲解,織田信長的信仰是禪宗,“第六天魔王”是跟武田信玄對罵時憤激之下的自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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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信長信神還是信佛?
“人間五十年,若與下天相比,宛如夢中幻境一般……”
日本永祿三年(1560年)五月十九日凌晨,尾張國的清州城內響起了織田信長的歌聲,這是信長一生中最喜愛的幸若舞《敦盛》中的歌詞。
此時,敵國的今川義元已經率領著數萬軍隊侵入了織田家的領地,面對強大的今川家的侵攻,織田家上下商議了一晚也束手無策。徹夜未眠的織田信長亢奮不已,在居館中跳起了舞蹈。
舞蹈完畢以后,織田信長匆匆命人端上早飯,隨便扒了幾口,便下令部下吹響集結軍隊的法螺。隨后,織田信長不等軍隊集結,穿上鎧甲,僅僅帶著五個近侍就騎馬沖出了清州城,改變日本歷史進程的“桶狹間合戰”爆發。
織田信長在這一戰中,出其不意地擊潰了今川軍的前鋒,一路追擊至今川軍的大將本陣。一天之后,織田信長攜帶著今川義元的首級凱旋歸來,腰上還別著繳獲的今川義元佩刀——名刀“宗三左文字”。
桶狹間合戰,讓織田信長聞名天下,同時也讓《敦盛》名傳后世,現在的很多人即便不了解“平敦盛”是誰?“幸若舞”是什么?但是也絕對不會不知道那句著名的“人間五十年”。
在佛教之中,將世界分為“欲界”、“色界”、“無色界”三界。實際上,幸若舞《敦盛》中的這段唱詞,說的就是“欲界”里的“六重天”的內容。其中的“人間五十年”,指的并不是人活了五十年,而是指“人世間的五十年”,“下天”指的則是六重天里最底層的“四天王眾天”,相傳這里的一晝夜就是人間的五十年。
“人間五十年”的歌詞
大部分人沒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管織田信長對宗教的態度如何,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領主之子出身的他對佛教的了解是不會太少的??椞镄砰L后來自稱的“第六天魔王”,指的便是居住在六重天里最高位的“他化自在天”中的魔王波旬,第六天魔王經常以欲望干擾修佛之人,所以是所有佛教信徒的死敵。
在很多的藝術作品中,包括不限于電視劇、漫畫、游戲等等,織田信長是一個不信神佛的家伙,對宗教的態度極為強硬。而日本戰國時代的宗教勢力呢,尤其是那些借著神權名義插手世俗斗爭的日本傳統寺社勢力,也一個接一個地都倒在了織田信長的面前。
蔑視宗教勢力,公然站在了宗教勢力的對立面,似乎織田信長的“第六天魔王”稱號名副其實。
然而,真的是如此嗎?
實際上,織田信長并非是一個不信仰宗教的家伙,在《信長公記》的記載之中,織田信長在桶狹間合戰以前曾前往熱田神宮祈禱戰事順利,并在大勝以后為熱田神宮修筑了“信長塀”還愿。
天正三年(1575年),織田家的大敵武田勝賴率軍侵入信長盟友德川家康的領地,織田信長率軍前往迎擊。在出陣德川領之前,織田信長也寫信給熱田神宮的社祝,表示最近將要與武田家交戰,希望按照以往的慣例祈禱此次作戰勝利。
作為一個領地廣闊的領主,尤其是領內還有佛教諸多教派的寺院,織田信長的宗教信仰傾向并不算非常明顯。但是,我們其實可以從織田家在安土城修建的菩提寺進行推測。
戰國大名在居城附近修筑寺院是一件非常常見的事情,這些寺院也會作為他們家族的“菩提寺”存在。例如三河國的松平清康就在岡崎城附近修筑了佛教凈土宗的大樹寺,而美濃國的齋藤道三則在居城稻葉山城下修筑了佛教日蓮宗的常在寺,齋藤道三之子義龍改姓“一色”以后,便按照一色家的慣例,在城下重新修筑了佛教禪宗的傳燈寺作為新的菩提寺。
織田信長在安土城內修建了臨濟宗妙心寺派的寺院“總見寺”,若是按照常理推測,織田信長的信仰應當是佛教里的禪宗。甚至,現今安土城的遺址也成為了總見寺的私人產業,從這點來看,織田信長的信仰與室町武士并無差別。
“第六天魔王”的來源
在中世紀的日本,平安京內的政局變化無常,縱觀這幾百年的歷史,我們都能發現大多數與京都有關的歷史事件之中,都能發現有一群戴著小白帽的家伙活躍在政治舞臺之上。
這群戴著白色頭巾的天龍人,是來自比叡山延歷寺的僧兵,也被稱為“山法師”。延歷寺屬于佛教天臺宗的寺院,位于平安京東北部的“鬼門”比叡山上,是以京都守護者的姿態而存在的寺院。
不過這座本應是佛門凈地的寺院,卻借著地利之便,時常干涉朝廷的內政,想當年平安時代的梟雄白河天皇就曾感慨過:“人世間只有三樣東西不如朕意:賀茂川的水災、賭博的雙六、延歷寺的山法師?!?/p>
元龜元年(1570年)九月二十四日,在織田軍的追擊之下,與信長敵對的淺井、朝倉兩家的聯軍躲進了延歷寺之中。
延歷寺從平安京誕生時就存在至今,在京畿有著極大的威望,織田軍也不敢擅自行動,將此事匯報給了信長。織田信長獲知此事以后,派出稻葉一鐵作為使者,帶著自己的朱印狀前往延歷寺。
信長在朱印狀之中對延歷寺做出如下承諾:如果延歷寺站在織田家的一方,則信長會竭力協助延歷寺收復所有位于織田家領地的領地,無論這些領地是荒廢了,還是已經被武士占領。即便延歷寺不便于公開站在織田家的一方,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只要承諾保持中立,不包庇任何一方,織田家也會安保延歷寺的太平。
信的最后,織田信長加了一句:“如果執意對抗,到時候織田軍將會把包括根本中堂在內的所有佛堂燒毀?!?/p>
延歷寺的僧人們收到信長的書信以后,對此嗤之以鼻,將書信揉成一團丟進了可回收垃圾桶里,同時小白帽們還表示,織田軍有種就攻上山來。
信長回復:給我等著。
次年九月十一日,織田信長佯裝出兵河內國,率領三萬人左右的軍隊在近江國的三井寺著陣。第二天一早,原本要南下的織田軍突然調轉進軍路線,北上包圍了延歷寺。
此時延歷寺的大多數僧人與佛堂都不在比叡山上,而是遷到了山下繁榮的坂本町之中,織田軍侵入坂本,在此地燒殺劫掠。坂本的許多住民與僧人們涌進了附近的日吉神社中,然而織田軍并沒有因為日吉神社的神圣就放過他們,織田軍很快就殺進了神社之中,將男女老少們統統殺死,順便一把火燒毀了日吉神社。
比叡山上留守的僧人們見到山下的慘狀,還來不及感到悲傷,織田軍的軍旗就順著山路從四面攻上山來??椞镄砰L有債必償,包括根本中堂在內,山王二十一社、東塔、西塔等佛堂均被織田軍縱火燒毀。
織田信長火燒山門的新聞很快就傳到了京都,到處都流傳著“延歷寺又被攻擊了”的消息。
奇怪,為什么要加個“又”字?
實際上,無論在《言繼卿記》還是《御湯殿上日記》之中,當時朝廷的公卿們似乎對織田軍燒討延歷寺之事并不是非常感冒。這主要還是因為延歷寺作死太多,已經不是第一次卷入世俗間的戰爭了。
從平安時代以來,延歷寺的和尚們經常因為看朝廷不順眼,或者與某些權貴起了沖突,就抬著“神轎”進京抗議。之所以抬著神轎,主要是用來作擋箭牌的,萬一真有武士前來暴力執法,他們便將神轎推到最前頭。神轎代表著佛祖,沖擊神轎就等于對佛祖不敬,即便事后完成了阻止強訴的任務,很多武士也都會淪為接鍋俠,替領導背黑鍋被處分。
然而,延歷寺的這招到了室町幕府時代就完全不管用了,室町時代的武士連“上皇(已經退位的天皇)”的轎子都敢用弓箭攻擊,更別提看不見摸不著的佛祖了。實際上,室町幕府的初代將軍足利尊氏、六代將軍足利義教,都曾攻打過延歷寺,教訓過這些和尚。
太田牛一作為織田信長的家臣,在《信長公記》里說延歷寺的僧人們荒廢佛事、作奸犯科,乃是天下之恥。所以在他眼中,織田信長攻打延歷寺是肅清不正之風。
小瀨甫庵作為戰國時代中后期、江戶時代初期的儒學家,在《甫庵信長記》里也直言不諱地說:“滅亡延歷寺的并非是織田家,而是他們自己?!?/p>
另外,南都興福寺多聞院的院主多聞院英俊在“山門燒討”的前一年曾來訪過延歷寺,發現許多僧人們竟然搬離了延歷寺,遷到了坂本町居住,整日與市井市民們廝混、沉迷酒色。多聞院英俊回興福寺之后,氣得在日記里罵延歷寺的僧人們荒唐墮落。
在織田信長的領地之內,來自葡萄牙的傳教士路易斯·弗洛伊斯非常受到信長的信任,在安土城筑成以前,弗洛伊斯是少數曾登上過織田信長的居城岐阜城的非織田家家臣。
不過,織田信長與傳教士的接觸并非是什么親近天主教,一方面他確實對許多新鮮事物感到好奇,另外一方面也是給當時足利義昭的近臣、天主教大名和田惟政一些面子。
元龜三年(1572年),織田信長的盟友武田信玄背盟來襲,根據弗洛伊斯的記載,當時武田信玄寫信給織田信長,自稱是“天臺座主信玄”,粗暴地翻譯過來就是“延歷寺的最高領導人前來復仇”。
織田信長見武田信玄自稱“天臺座主”,在回信時也自稱“第六天魔王”,表示與武田信玄勢不兩立。弗洛伊斯在敘事的末尾,還順便解釋了一下“第六天魔王”是“佛教諸派的敵人,惡魔之中的王者?!辈贿^,在弗洛伊斯的記載中,織田信長在京都期間曾經皈依過京畿一帶流行的法華宗(大司馬按:即日蓮宗)。
“第六天魔王”是信長的自稱
弗洛伊斯的記載是否是事實,我們無從知曉,因為他經常會將織田信長說成是一個厭惡佛教的人以獲取教會的好感。作為一個和親近天主教的東方領主走得很近的傳教士,弗洛伊斯在教會里的地位自然也會是雞犬升天。
即便此事屬實,織田信長也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一時口嗨,竟然會成為幾百年后影視劇里自己的固定形象。
佛教內部矛盾大于跟織田的矛盾
很多不了解日本戰國史的人,都以為在織田信長火燒山門以后,本愿寺站在了延歷寺的一邊,同仇敵愾對付織田信長。
作為織田信長的幾大知名對手之一,本愿寺在當時的日本有著非常強大的影響力,甚至驅逐了位于北陸的加賀國守護富樫氏,控制了此地。不過,實際上屬于佛教凈土真宗(一向宗)的本愿寺與天臺宗的延歷寺之間的仇恨,只怕要比本愿寺同織田家的仇還要大。
早在一百多年前,因為本愿寺蓮如的布道,凈土真宗吸納了許多原其他教派的信徒,在日本佛教諸派間的地位迅速上升,引起了天臺宗延歷寺的不滿。寬正六年(1465年),在延歷寺的指揮下,天臺宗的僧人與信徒襲擊了大谷本愿寺,是為“寬正法難”。
除了天臺宗以外,佛教的另一教派法華宗與本愿寺的關系也是極差,大谷本愿寺被延歷寺拆毀以后,本愿寺遷到了山科,結果在天文年間的“天文法華之亂”中,山科本愿寺再度被法華宗信徒拆毀,最終才遷到了織田信長時期的大坂。
作為日本佛教界的孤兒,兩度流離失所、被迫搬家的本愿寺實在是沒有什么理由為延歷寺出頭,與織田信長敵對。實際上本愿寺舉兵的原因非常簡單,當時有權繼承幕府將軍之位的并非只有足利義昭,還有三好家擁戴的“堺公方”足利義維、足利義榮一系,再加上三好家許諾會協助本愿寺在法相宗興福寺所在的大和國傳教,擴張勢力,因此才會鋌而走險。
本愿寺顯如反對信長,跟比叡山無關
即便是在凈土真宗內部,他們也不是鐵板一塊。凈土真宗內除了“本愿寺派”外還有“高田派”、“三門徒派”等等,這些派系在織田信長平定“一向一揆”時都受到了織田信長的邀請,站在了織田家的一邊。
其實,織田信長與佛教勢力敵對的原因并不復雜,一者,織田信長不允許在自己的領地內有挑戰自己權威的勢力,二者,延歷寺為代表的寺社與織田家有著非常大的利益沖突。
當時的日本有著一種名為“座”的商業壟斷聯盟,這些“座”大多都處于貴族與寺院的控制之下。舉個例子,在延歷寺的領地之內,一些特殊商品只有加入“座”的商人才能夠銷售與運輸,相對的,這些加入“座”的商人們也要向延歷寺繳納會員費。
織田信長上洛初期,在京畿的立足并不算穩定,然而他沒有向舊勢力妥協,依舊堅持施行“廢除關所”以及“樂市樂座”等政策。盡管織田信長的“樂座”政策非常有限,但是依舊引起了靠“座”獲得巨大利益的宗教集團的側目。
農業與商業的繁榮讓織田家越來越富有,實力也越來越強大,最終奠定了統一日本的基礎??椞镄砰L非常實在,他看出織田家之所以能夠從一介地方土豪變成天下人,靠的就是四個字,不是“阿彌陀佛”,而是“我很有錢”。
本文節選自北條早苗的新作《天下布武時代》,該書利用日本史學界對日本戰國最新的研究成果,橫掃流行于簡中網絡的諸多俗說,講解織田信長統一過程,十分精彩,大司馬強烈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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