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誕鏡像與精神困局

——論殘雪《山上的小屋》的象征世界

文 廖萱晗

在當代文學的版圖中，殘雪以極具辨識度的創作風格獨樹一幟。她的短篇小說《山上的小屋》宛如神秘而奇異的孤峰，散發著令人著迷又困惑的魅力。這部先鋒色彩濃郁的作品，憑借超現實的筆觸和密集的意象，構建出一個滿是隱喻與象征的精神迷宮，深刻揭示了人性深處潛藏的焦慮、孤獨與困境。

從敘事結構來看，《山上的小屋》徹底摒棄了傳統小說的線性敘事邏輯，采用碎片化、跳躍性極強的敘事方式。小說中，主人公反復萌生上山尋找小屋的念頭，卻始終無法真正抵達,這種重復與停滯構成敘事的核心節奏。在文本里,“我對小屋的追尋不斷被瑣碎、荒誕的日常場景打斷，比如母親用舌頭舔“我”的眼皮，父親在黑暗中磨刀，妹妹們的詭異言行等。這些看似毫無關聯的片段，經由主人公的主觀意識串聯起來，形成一種混亂卻充滿張力的敘事結構。學者陳曉明在《無邊的挑戰-- 中國先鋒文學的后現代性》中精準指出:“殘雪的小說打破了傳統敘事的連貫性與完整性，以碎片化敘事呈現人類意識的混沌狀態”(Chen56)。這種敘事結構，讓小說不再局限于講述具體故事，而是更側重于挖掘和呈現人物的內心世界，使讀者仿佛置身于主人公混亂的精神世界，真切感受其內心的焦慮與掙扎。

象征手法的運用堪稱《山上的小屋》的一大亮點，小說里諸多意象都蘊含深刻象征意義。“山上的小屋”無疑是核心象征物，它代表主人公內心深處對純凈、安寧與救贖的強烈渴望。小屋位于山上，遠離塵世喧器，是理想中的精神家園。然而，這個看似美好的目標始終遙不可及，主人公一次次試圖靠近，卻總被各種阻礙干擾。這種追尋困境，象征著人類在追求精神理想過程中遭遇的重重困難，以及理想與現實間難以逾越的鴻溝。此外，“蜘蛛”“潮濕的霉斑”“黑暗的洞穴”等意象同樣意味深長。蜘蛛在房間織網，暗示生活中無處不在的束縛與壓抑;潮濕的霉斑象征腐朽、墮落的生活狀態;黑暗的洞穴則代表未知的恐懼和人性深處的陰暗面。這些意象相互交織，共同構筑起一個充滿壓抑與不安的象征世界，深刻反映人類生存困境和精神的異化。

從主題層面而言，《山上的小屋》探討了人性的孤獨、人與人之間的隔閡以及精神世界的困境等深刻主題。小說中,主人公與家人的關系充斥著冷漠與猜忌彼此無法真正理解、溝通。母親的怪異行為、父親的神秘舉動以及妹妹們的嘲笑讓主人公深感孤獨與無助。這種家庭內部關系，映射出整個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疏離與隔閡，揭示現代社會人性的異化現象。同時，主人公對小屋的追尋，也反映人類對精神寄托和心靈歸宿的渴望。在現實世界中，人們常常陷入精神困境，渴望找到能逃避現實、獲得內心平靜之所，可這種追尋往往徒勞無功，因為理想的精神家園似乎永遠在遙不可及的遠方。正如殘雪本人所說:“我的作品旨在揭示人類靈魂深處的黑暗與困境”(Canxue 12)。《山上的小屋》借荒誕故事和象征手法，將人類精神世界的困境直白地展現在讀者眼前,引發人們對自身生存狀態的深刻反思。

《山上的小屋》憑借獨特的敘事結構、豐富的象征手法和深刻的主題內涵彰顯了殘雪非凡的創作才華和對人性的深刻洞察。這部作品不僅是中國當代先鋒文學的經典之作，更為我們理解人類精神世界提供獨特視角。它讓我們看到，在荒誕與混亂表象之下，潛藏著人類對理想、對愛與理解的永恒追求，以及追求過程中歷經的痛苦與掙扎。通過解讀這部作品，我們能更深入思考人性本質和人類生存的意義，這或許正是《山上的小屋》獨特的價值與魅力所在。

文藝評論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廖萱晗，本科畢業于香港中文大學統計系，碩士于法國就讀時尚設計與奢侈品管理，長沙市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曾任多項鋼琴比賽評委，于羽毛球、高爾夫等多項賽事中奪冠。熱愛音樂、體育，致力于結合數學與美學，在數字與文字中找到美的靈魂。

｜免責聲明｜

本文來自文章創作者，不代表“湘見文藝評論”的觀點和立場。

編輯｜華 銘

編審｜湘文達

組稿｜湘文達

終稿｜晨見聞

發稿｜湘見文藝評論 編輯